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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他眼见着兄长面色不善,甚至可以说脸色铁青,心下一沉,当即便觉得情况不对。

一时还以为是姜元瞻的伤情有所反复,匆匆迎上去两步:“大兄方从福宁殿出来?”

赵禹沉沉嗯了一声:“你进宫是为姜二郎负伤一事?”

赵行也不瞒他,点头说是:“我才从国公府来。”

赵禹啧了声,倒暂时没说别的,只压低了声:“先回王府,此事说来话长。”

赵行心中咯噔一声。

他深往宫中方向望去一眼,权衡再三,还是听了赵禹的话,跟在他身后,再没进宫去见晋和帝,反倒一路过止轿桥,兄弟二人先后登车,一路往肃王府而去不提。

·

书房内的气氛是有些压抑且凝重的。

赵行几次三番想开口,只是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似有千斤重,仿佛不知该从何问起。

赵禹面上是难得表露出几分烦躁,还有些许的暴怒夹在在其中:“你供职兵部,得了边关邸报,知晓大捷,同时也知道了姜二郎负伤的消息,在邸报未曾呈送御前之前,就敢私自到沛国公府把消息告知,你也太放肆了!”

他原本是背对着赵行的,忽而转过身来,重重于书案上拍了一巴掌。

红木书案发出一声闷响来,赵行光是听着都觉得自己手掌跟着疼。

“此事是我欠缺考虑,只是一见姜元瞻负伤的消息,我……”

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欠考虑,也做的不妥当。

姜元瞻负伤一事,早晚也不会瞒而不发,沛国公府上下还是会知道的。

但不该是他私下去告诉。

往大了说这是私相授受,目无王法,倘或御史言官拿住,非要给他身上泼脏水,说他是结党营私都不为过。

往小了说,他也是恃宠而骄,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中。

也无怪赵禹会生气。

赵行自知理亏,后话也就没说完。

他声音渐次弱下去,分明就是心虚。

赵禹看他那副模样,一则恨铁不成钢,二则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发脾气。

他气个半死又怎么样?

事情已经做了,就是把人骂个狗血淋头,不也已经这样了吗?

“还是素日里太宠着你,也太纵着你,平日里见你如何稳重,一旦遇上与姜莞有关之事,你就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赵禹还是气不过,又骂了他两句。

赵行不还口,眼下也不敢追问姜元瞻的情况。

赵禹气了半天,起先连胸膛处都是剧烈起伏着,呼吸也急促的。

后来慢慢平复下来,他拉了官帽椅,大马金刀坐下去,才冷眼剜赵行:“不过后面的事情,就不要再到国公府去说了。”

赵行眉心一跳,面色越发往下沉:“他的伤情果然不好吗?”

没想到赵禹却忽而摇了头。

赵行就看不懂了:“大兄这是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没有负伤。”

没有负伤?

传回兵部来的邸报,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呢?!

赵行瞳孔一震,惊诧难掩:“怎么回事?”

“姜元瞻另有密信送回京中。他领兵在外,做三军统帅,有密信送回京城,都是直呈御前的。”

赵禹又横去一眼,多解释了两句:“以后你就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了。他送了密信回京,说是在南苑王的王帐中发现了一些朝中官员与南苑王的往来信件。

今次南苑突然起兵,本就蹊跷。朝廷才为设立南苑都护府闹了那么些天,刚刚做了决定,派了宣旨官去传旨,那头南苑就立马起兵反叛。

就算是早有谋划,这未免也太巧了点。

现如今姜元瞻在南苑王的王帐拿着那些证据,他密信上说,只恐怕朝中有人按耐不住,会有所动静。

可是他随军压阵,押解南苑王回京,势必是重兵把守,防备极强,那些人就算有心做些手脚,但忌惮着他,也未必敢贸然行动。

故而他在呈送兵部的邸报上除了献大捷之外,假称为生擒南苑王而负重伤,是为了把消息散播出去,好让朝中与南苑王有所勾结者掉以轻心,自以为或能成事,在押解南苑王回京的途中,做些手脚,届时也好一网打尽。”

赵行听闻这些话,不免眉心蹙拢:“他既得往来信件,便已经是铁证如山,又何苦要兵行险着,引人去刺杀南苑王?

他若做此部署安排,我料定他不会将南苑王放在大军阵中押解。

八成是要另派一队人马做押解之用,与大军分割开来,或是脚程快些,行在大军阵前,为尽早回京做准备。

总归是要给人可乘之机,得叫人觉得有下手的机会。

只是如此一来,他所要承担的风险,可就更大了。”

一旦押解不利,南苑王真的死在入京途中,他的一身军功,大抵也要功过相抵了。

南苑王是降而复叛之人,罪大恶极,朝廷既已平叛,是肯定要把他弄到京中做处置发落,方能彰显大邺国威的。

怎么能叫他死于宵小之手?

“往来书信可以说是伪造的,算什么铁证如山?拿那些所谓证据去惩治发落寻常官宦人家,或许使得,可若再要上了门第,你又怎么说?”

赵禹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行缜着脸,僵硬的眼神缓缓扫去:“他信上是那么说的?”

赵禹却摇头:“我估摸着他是在那些往来信件中发现了端倪,可事关赵奕与郑家,就算是呈送回京的密信中他也不好多说,更是拿不准父皇心意。

所以决定剑走偏锋,虽然是一招险棋,但他若谨慎防备,查着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追查下去,那才是一击毙命的铁证,无可抵赖,郑家又拿什么去推诿说不是?”

话虽如此,赵行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

赵禹知道他心里担忧的是什么,便又劝了两句:“他有军功在身,天大的功劳,哪怕真出了意外,了不起是功过相抵,回京后不赏也不罚。

父皇体谅他此举苦心,也不会真跟他生气。

他年纪还轻,将来战事再起,总有机会建功立业。

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但是二郎,此事隐秘,除我与父皇之外,便只有你一人知晓,万不要再到沛国公府去说,对阿莞也不成,否则我一定拉你到父皇面前,叫父皇治你的罪!”

佯攻(二更)

昌安县·小雨

一队五六十人安营扎寨的昌安县外,阵中囚车牢笼,关押的自然是刚刚年过四十的南苑王宇文是昶。

南苑王生的魁梧雄壮,又惯爱留着一把络腮胡子,倒叫人看不真切他的五官长相。

再加上自从战败被擒,一路押解回京这么多天,从前高高在上的南苑王,如今蓬头垢面,真是连街边乞儿也不如。

倒不是说姜元瞻不厚道,不肯给他体面。

是他自己不愿意再要那份儿体面。

途中几次要给他洗个澡换身衣裳,他自己不肯。

就窝在那小小囚车中,一句话也不说。

底下的士兵本来怕这样会出意外,回禀过姜元瞻一回。

姜元瞻也去看了。

宇文是昶也仅只一句将死之人,姜元瞻就冷笑着拂袖而去,再没管过他。

夜幕降临时营帐中点燃了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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