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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9节

 

李彦秉承以往的习惯,顺便给案件做个了断。若以他从前的手段,先将陈东打入大牢再说,可如今只怕另生枝节,决定大事化小。

看向陈东,李彦暗想你这书生若是明白事理,就应谢罪感激皇恩浩荡才对。

陈东微吸一口气,“劳民伤财,草菅人命一事经你李彦一说,反倒变成了忠君为国的美事了。”

李彦眼中闪过丝寒意。

“成大事者难拘小节。”

李彦带着诱导的口气,“李彦所为,皆为圣上。以往亦是这般作为,并没有什么问题。”看向了赵佶,李彦很是忠诚道,“若让刁民都顺了意,那可耽误了圣上修仙的时光。”

沈约暗觉荒唐。

一个皇帝将修仙作为主业,而且公然说出,可见赵佶这个皇帝多么离谱。可李彦提及此事,说的自然而然,又见以往这不过是惯例罢了。

再荒唐的事情,让国家机器合法化,似乎都变得天经地义。再愚昧的风俗,得到众多人的执行,看起来都有碾杀清醒的力量。

陈东咬牙道,“以往作为,不代表以往是正确的。”

他难得见天子一面,眼看所有事情如同和稀泥般,终决定再度坚持。

李彦轻淡道,“难道陈贡士觉得……扩展华福宫、修建艮岳这些事情,都是错的?”

众人静默。

可有头脑之人都明白李彦的意思——否定他李彦,就是在否定赵佶以往的作为。敢说天子做错的臣子,世上能有几个?

陈东孤单的站在殿前,半晌终道,“不错,在陈东眼中,天子以往所为,的确是大错特错!”

第1636节 难以站队

真相简单、人心复杂。

沈约听到陈东竟然否定赵佶,也不由佩服起陈东的胆量。

说这话,是要抱着被砍头的准备!

舍生去面对真相,这世上绝没有几个能够做到。

李彦叱道,“大胆陈东,你这般言语,可是真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了!”虽是这么说,李彦眼中却闪过丝喜意。

这是他常用的套路,也是转移矛盾的手法,众人都在注意陈东的“错处”,他李彦所为,不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约见李彦计谋似乎得逞,仍未言语。

李彦仍旧局限于以往的套路,可沈约却看到赵佶的冷漠。

如果眼下的赵佶还是不能明辨这些套路的话,依旧我行我素,那不过是重来个寂寞。

奇迹虽然出现,选择终在赵佶。

陈东屈膝跪倒,“陈某正是将天子放在眼中、心中,今日才选择实话实说,恳请圣上听陈某说完。”

那一刻的他忘却生死,慷慨陈词道:“常言道——家乱出孝子,国昏有忠臣。陈某其实不想做个忠臣,因为做忠臣,就意味着奸臣当道,国主昏聩。但陈某又只能做个忠臣。”

抬头望向赵佶,陈东目光恳切,“圣上痴迷玩乐,无心朝政,实在大错特错。眼下天下乱象频出,内有百姓怨声载道,外有金人虎视眈眈。圣上若再不惩奸除恶,改过自非,只怕国之将亡,为时不远!”

言罢,重重磕头在地,陈东额头已现青肿。

李彦一旁叱道,“一派胡言。想如今天下太平,西北百余年首现安宁,宋金更是合盟灭辽,去年金帝更是割山西地于宋,对了……”

突拍额头,似乎才忆起什么,李彦又道:“微臣有了确实的消息,说辽帝耶律延禧被金将所擒,押解到上京,辽国已灭国。”

赵佶眼皮微跳。

李彦并没有注意到赵佶这个微表情,轻快道,“圣上洪福齐天,平西北之乱,灭大宋世敌辽人,完成我大宋历代君王没有完成的伟业,可说是自太祖以下,最具文成武功的帝王,甚至和太祖相提并论也不为过。”

沈约暗叹。

都说宋徽宗是昏聩之君,但这世上和宋徽宗仿佛的人数不胜数。

不问稼穑,难见民间疾苦,被一帮溜须拍马的手下阿谀奉承,正常人都会失去理智的判断,更何况始终娇生惯养的赵佶。

听李彦对现状的描述,这世间着实岁月静好,大宋实乃天下第一,谁能想到不过数月的光景,金人就会兵临城下,而宋朝就临灭国的危险!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范仲淹前有明言,可不过数十年的后人,早将这警世恒言抛在了脑后。

李彦说的自己也要信了,见天子沉吟,为敲定天子信心,更是道:“想蔡相早看出天子英明,当年就称颂在圣上所领下,天下‘丰、亨、豫、大’,一派繁荣,可惜有宵小心怀叵测,故意挑拨离间,对盛世之景视而不见,只想危言耸听蛊惑圣上,进而博得忠臣之名!”

赵佶轻吁一口气,“若依爱卿所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李彦内心大喜。

他今日至此,本来很有不安之意,但听赵佶一句“爱卿”,瞬间将他昔日的信心叫了回来,“微臣以为,当将危言耸听之人交于……大理寺查办,以儆效尤,方显圣上英明。”

赵佶微微点头。

陈东见状,一颗心沉入谷底。

赵佶看向张继先,“如果将陈东交与大理寺,似乎和天师预言不符?”

李彦心中微沉。

天子昏庸,对于这点,他李彦是心知肚明,昏君自然好糊弄,可麻烦的是——这个昏君很相信道人之言。

张继先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一般,而张继先的言论,不但决定陈东的命运,还有他李彦的。

张继先轻叹道,“本道倒希望预言不准。”

沈约听得出张继先说什么——如果陈东下狱,或者因此身死,那反倒证明张继先预言的准确。

可赵佶能否听出张继先的言下之意?

赵佶目光闪动,缓缓道:“将陈东押入大理寺查办!”

李彦展颜。

众人多数愕然。

其实这并非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事实上,在赵明诚等人看来,这是个极为正常的结局。

六贼死死的把控朝政,敢和六贼做对,或下狱或被贬驱逐出京城,本来是常规操作。

陈东神色惨白,握紧双拳,在被带出前,居然没有喊冤。

喊冤何用?

若有人为他申辩,不等他喊就会站出来。

可没有任何人鸣冤,哪怕沈约也是保持沉默。

赵明诚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心道自己幸好没有选择站队陈东,不然此刻说不定和陈东一起下狱。

赵佶看来却不想放过赵明诚,缓缓道:“明诚,以你之见,陈东该当何罪?”

赵明诚讶然,愣了片刻才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地位卑下,如何能越俎代庖的审判?”

他所言有理有据,着实滴水不漏,却显然是置身事外,不想加入争端之中。

李清照眉山紧蹙,想要上前,却被赵明诚死死拉住。

夫妻多年,赵明诚如何不明白妻子的性格,方才若非他拽住妻子,满是紧张的看着妻子,只怕妻子早就站出来为陈东申冤。

可在赵明诚看来,大局已定,鸣冤何用,不过是给陈东陪葬罢了。

赵佶的目光落在赵明诚的手上,半晌才道,“想明诚之父赵挺之本是朝中宰相,为政之时,也曾抨击朝政……”

赵明诚嗓子嘶哑道,“家父过世久矣。”言下之意当然是罪不及子嗣。

赵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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