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是儿子思量的不周到,以后会考虑的更全面的。”何梓明心里空虚而冷淡,嘴上说着能结束的话语。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天天呆在宅子里能有什么见识和出息,多学学你弟弟,多结交些有用的朋友,多见见世面。”何老爷站起身来厌恶的挥挥手,何梓明躬身退下了。
夜里何梓明看账本看到很晚,思索着白天的事情,全无睡意,索性趁着月色去园子里走走。镰刀般的弯月,被稀薄的云彩半明半暗的掩着,他对这样无人的夜色感到满意,更何况还有些夜风,吹得衣袂飘飘,很是清爽。只是一路上呱呱的蛙叫不断,偶尔屋檐上还有发情的猫在烦心的叫着。虽然如此,起码没有闲人打扰。
何梓明心情舒展起来,夜里下人们也都睡去了,一路上谁也没遇到。他走过下人们聚居的院落,周边有一些假山和树林,绕道水潭附近西北处,看到一处屋子里面有光亮,这是一处放杂物的房子,平时没有人在这里住。
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范冶从门内探出半个头出来,看他神情像在等人,听到有脚步声就出来看看,不想正对上了何大少爷的目光。范冶一时吓得卡在门里,想躲进去也来不及了。
“大少爷,这么晚了,您来出来散步啊。”范冶神情慌乱的走出来,讨好的说。
“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何梓明觉察他的异常,冷眼看着他。
“没,没什么,我就是来取个东西。”范冶两眼乱瞟,果真黄鼠狼一样的神态。
“那取了就走吧。这里挺清净的,我想待一会,不想被人打扰。”何梓明背着手看着他。
“是,是。”范冶推门进去,又回过头来,“可是……”
“怎么?舍不得走?莫非你还有别的事,等什么人?”何梓明冷笑道。
“没有没有,哪里会。我这就走。”只见范冶进去灭了灯,手上拽了个盒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何梓明觉得好笑,他想起来昨天遇到商依依的情形,突然改变主意走进这个小屋。从门外的月光看到屋内,架子上整齐的放着些杂物,里面还有有一副桌椅。
何梓明把月光掩在门外,静静在屋内坐了一会儿,没有了光和声音,感觉倒是越发的清明。没过多久,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慢慢的走近,何梓明在黑暗中走到门边。
顿了一会儿,虚掩的门被吱呀一声缓缓的推开,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飘进门内:“范爷?”
猫一样轻盈的身影小心的往门内踏入了半步,突然感到黑暗中危险而充满力量身形伫立在她面前,她本能的往后一退,想撤出门外,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拢进了门内。
她一惊,但是没有叫出声,她的身体被对方压在墙上,感到黑暗中阴冷的目光,同样也感到了面前强壮的身体肌肉的紧张感。于是她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抬起头直视着那漂亮而冷嘲的眼眸。
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笑起来的样子,只感到她慵懒柔软的笑意,“我道是谁,原来是何大少。”她的温热的指尖已经触到了他的脸上。
黑暗中何梓明用手拨开停留在他脸上的纤指,他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蹙了蹙眉心。
本被压在墙上的商依依得到了空间,她感到了他嫌恶的气息,被打下来的手自在而轻佻的移到了他长衫衣领最上方的圆扣上,再往上一点就是他的喉结。
她的手指勾住那颗圆扣轻轻的拉扯了一下,“这个扣子太靠上了,已经很少有少爷穿这么老旧的款式了。”她娇柔的声音里藏着蜜。
晚风轻悠,和着一道月光从门缝里漾了进来。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隔着她廉价的粗布袖口的质感。“你是什么人,来何府有什么目的?”月光下的眼眸透着阴冷而烦躁的气息。
“何家的太太请我们戏班来唱戏,昨天何大少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她脸部的轮廓被光影勾了出来,嘴角勾着笑,而眼中只有疏离和冷傲。
“半夜三更也来此处唱戏?”他冷笑。
“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路过此处,不知道何大少为什么要把小女子抓进这个小屋里。”她甩开了何梓明抓住她的手。
何梓明也不再与她纠缠,他走到旁边的桌椅处坐下,用指尖不急不缓的敲打着桌面。
“你们戏班进门的时候管家老曹肯定叮嘱过,何家家规是你们只能在下人的居所活动,没有指令不能到处乱走。否则按照偷盗处理。”何梓明看着她强装气定神闲的样子,有意刺痛她,“何况刚刚我在这遇到了你想幽会的人,你怕是见不到了。”
商依依低头看着布鞋的鞋尖,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朝他没有温度的笑了笑,“好霸道的家规,你想怎么样?”
“说说看,你是谁,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从哪来的,来何府有什么目的?要是我觉得是实话,可能就放过你。”
商依依也不急着回答,她走过去,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何梓明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着她动作,很美的手型,纤长的手指微微蜷起。
“大少爷,我只是一个小小戏子,出来讨口饭吃而已。”商依依柔媚的笑了起来,一双眼波观察着何梓明的脸。
何梓明只是看她,等着她说话。
“我叫商依依,你也看过我唱戏了。我确实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柳城,半年前来颖城驻场唱戏。”商依依不疾不徐的说。
“一来何府就勾搭上黄鼠狼样的内务管家,你倒是不挑食和迫不及待?”何梓明鄙夷的说。
商依依轻咬着嘴唇,并没有回击他的侮辱,一丝的落寞从她的脸上划过,过了一会,她从衣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放在了桌子上。
何梓明拿起了那个纸包,捏了捏,抬眼看她。
“在颖城买卖鸦片不犯法,但是你们何府严令禁止府里人吸食鸦片。你们那个黄鼠狼管家偷偷吸鸦片又不敢亲自买,都委托中间人,最近外面洪水他出不了何府,知道我们戏班要来,就委托中间人找我带进来。本来昨天傍晚就要给他,不巧被你撞见,白天人多嘴杂,就约了半夜来此处交货。”
“哦?真的?”
“何大少爷,你锦衣玉食,你哪里知道世道艰辛。外面洪水滔天,生存不易,二十块钱的跑路费就能买三四天的药了。”商依依鄙薄的看着他。
何梓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就把那个纸包丢还给她了。“你胆子是不小。”
他对下人这些龌龊的小事从来不感兴趣,他起身抖了抖长衫,打开门往屋外走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光影勾出她的剪影,她坐在椅子上,侧身低着头,指尖捏在纸包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神情怔怔的。
“我原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何梓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商依依抬起头来,又恢复了慵懒的媚态,“何大少这是舍不得我离开了是吗?”
“明天不要让我在何府再看到你。”何梓明回过身,大步迈了出去。
后来戏班子在何府正式搭台唱戏,里面没有了商依依的身影。何梓明既觉得她识趣,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后来他找了范冶问那天的事情,虽然他支支吾吾试图掩盖,但大体的说法跟商依依说的差不多。何梓明追问了几句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范冶说他不清楚,只听说她来本地时间不长,心思比较活络,除了唱戏之外暗地里做一些其他的营生。
何梓明听他话里的意思,心中不屑,不再打探,但他想不通为什么她对自己就那么轻蔑和敌视,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