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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那我呢,以后我会怎么样?”他的声音在幽暗中低低的富有磁性。

“你?我不知道。”她回望着他,“你这个年纪,在这样的家族可以不定亲,不从军,不务正业,也是种本事。也许可以一辈子浮浪花从中吧?”她笑道。

“哦?听起来不错。”他低沉的笑道,“如果不能跟你结婚的话。”

依依颔首柔情的一笑,“要是早几年我认识你,可能会很喜欢你,充满幻想而放弃复仇。真真假假不重要,你太知道怎么让女人动心了。”

“可是我错过了好时机。”他的笑声里没有笑意。

“离弦之箭是没有可能折回了,刘清远,你阻止我这一次,阻止不了我这一生。”她郑重的说。

“我只顾眼前,顾不了一世。”

明明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可像是怕黑暗听见,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温软的耳语。

而她的唇越来越近了,“那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选你吗?”

“是因为我比较容易被诱惑吗?”

“不是。”她的双手环上了他的后颈,她的气息已经浮在他的唇边。

“如果你的唇上有迷药我可怎么办?”他轻笑着。

“敢不敢试试?”她的朱红的双唇轻启着,诱惑的舌尖轻卷着掠过他的唇瓣,就像先前卷入了那颗水珠一样,一下,又一下,点燃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汽车稳稳的在路面上行驶,冯之棠靠在车窗边不住的低泣,刘清仁粗粝的手掌把玩着她细嫩的小手,嘴角勾着餍足的微笑。

冯之棠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本以为会像小说里灰姑娘的故事一样,在舞会上王子对自己一见钟情,虽然刘部长比她大十几岁,让她觉得是个叔叔,不知道怎么相处,但是想到他的权势,想到他成熟拥有男人魅力的气场和其他女人羡慕的目光,又鼓起了勇气,觉着她可以用充满少女心机的小花招让对方展开追求,一步步来向自己求婚。

可是没有想到在送她回去的车子上,她只是没有矜持的抽开被捏住的手,整个车子就已经弥漫着陌生的情欲的气息。在刘清仁的壮硕的身体覆上她的那一刻,车子停了下来,听见司机下车关上车门的声音。冯之棠像一只吓傻的兔子,被充满攻击性和技巧的猎豹拆骨入腹,只是疼得不住的哭泣。

在凶猛过后,他柔情的安抚她:“颖儿,乖,不哭了。”

冯之棠羞耻的闭着眼,她没心思细想为什么叫她颖儿,因为脑海中浮现的是何梓明那张英俊清冷的脸,她哭的更加伤心了。

车子转向开去刘公馆的路上,她没敢哭多久,就顺势倚在刘清仁的怀里,她恐惧自己最有价值的本钱已经被取走,没有戏本上浪漫旖旎的你来我往,只能放下矜持紧紧的抓住这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没有退路了。

回到公馆,秘书上前来递上一份报纸,“部长,刘司令今天看到这份报纸很生气,要您赶快控制舆论,不能让人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刘清仁一手搂着冯之棠,一手取过报纸,轻巧看了一眼:“《朝晖早报》,还是第六版,这种小报纸上的八卦新闻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扫过两段之后,他松开了冯之棠,蹙眉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报道笔触严肃,详尽的介绍了前财政部长杨其霖的生平,为国为民做的贡献。袁世凯做大总统后,杨其霖出任财政部长,但跟袁的政治理想不同,袁世凯为了复辟登基做皇帝获得日本的支持,让他跟日本人谈判二十一条经济方面的内容,杨不愿接受,准备对外曝光袁世凯与日本人勾结二十一条的事情。时任军机大臣的袁世凯的女婿刘宗望把杨其霖一家控制囚禁在寓所内,刘宗望的儿子刘同丧心病狂的强暴杨其霖的大女儿,杨愤怒报案要动用司法手段抓捕刘同,袁世凯护着外孙刘同,不予以理会。

刘宗望怕杨其霖追究到底,找人制造了杨其霖跟日本人收赠煤矿和贷款的假合同,诬陷他收受日本人贿赂卖国,找人假冒爱国人士将杨其霖在公寓刺杀。而刘宗望把杨其霖当年收集的反袁资料拿在自己手中,袁快倒台后以此转投段祺瑞,成为爱国斗士,出任北洋司令官。

刘清仁沉着脸看完后,问秘书,“这是哪个记者写的,这些内幕时隔多年怎么会报道的这么详尽。”

“报告部长,《朝晖早报》是上海的进步报社,这个写稿的是个女记者,名叫萧筱,已经派人去北京分社查了,她说是匿名信件,拒绝交出原稿,今天下午把分社社长和这个女记者都抓起来了,不过上海总社联合了十几家报社抗议,说我们直系军方干涉新闻自由。”

刘清仁嗤笑,“放了吧,本来只是放在奇闻轶事版块的小新闻,这么一闹岂不是给这些报社由头大做文章,本来没有任何证据的匿名信就会传的满城风雨,不管是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你去多找几个报社,让他们明天就出一版卖国贼杨其霖其人其事,把以前那些材料都用上。”

“是,部长。”

“匿名信的事接着查,看到底是哪来的人有这么切实的消息。”他一思索,“找林岩问问,他对杨家的人和事最熟悉,是哪个逆党敢去报社爆料。”

刘清仁吩咐完正要带冯之棠上楼。

“部长,林参谋前天参加完我们府上的家宴就失踪了,晚间传来消息在蓟县的采石场发现了他的军装,带了血迹。”

刘清仁转过身来挑眉,“死了?”

何梓明来到西直门外一个破败的胡同,往里走是简陋的土房子,沿路飘来不明的骚臭味和劣质脂粉的气味,男人粗俗的笑骂和女人做作的尖叫声时时传入耳中。何梓明用手巾捂住鼻子和脸,忍耐的往里走去。

每间房门口扯着白帘子,墙上挂着灯笼,有的点着灯光,有的暗着,间或有躺在地上打滚的鸦片瘾犯了的男人和靠在门边卖笑揽客的女人。这片被叫做白房子,是北京城边的下等窑子,恶劣的环境里做着最低劣的皮肉生意,有钱有身份的人绝不会来这种地方,都是城内外最破落和穷困野蛮的嫖客集聚的地方,也是黑帮穿针引线的场所。

何梓明找到门牌号28号的房子,门口的红灯灭着,他掀开了白帘子,扑鼻的异味让他皱了皱眉。

“小少爷,您来了。”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穿着短衫长裤,咧着嘴,笑眯眯的从床上挺了起来。

何梓明冷眼扫了一圈屋内,昏黄的煤油灯亮着,一张木板床,几张破旧的桌椅,墙上挂着一幅年年有鱼的褪色的年画。

他心中一定,好似漫不经心的说,“喔,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何梓明他们来北京的第一天晚上遇上的打劫流氓,那个带头的瘌痢头。

“前天我还疑心认错了,这么漂亮的小少爷怎么会来白房子这种地方,没想到果然是有缘分再相见,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破旧,都不像光鲜亮丽的少爷了。”

何梓明并不答话,只是踱步在屋内转了半圈,“你一个人?这屋的女人呢?”

瘌痢头坐下笑嘻嘻的倒了两杯茶,“今夜是我们男人谈正经事,女人来听什么。”他把一个茶杯往何梓明方向一推,“我叫秦老四,小少爷怎么称呼?”

何梓明低头看了一眼满是茶垢的杯子,又看了看秦老四警惕又贪婪的笑脸,“你说的对,北京城这么大,再见也是缘分,你想要什么,说吧。”说话间他把捂着鼻子的手巾拿了下来,正要塞进风衣口袋。

秦老四蹭的站起来从腰后掏出一把毛瑟枪,指着何梓明,“小少爷,你家小美人的那把枪可是个上等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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