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过了许久,好似下定了决心,拿出了个小袋子装了进去,放到了抽屉里面。
这时她又听到了隐约的敲门声,她迟疑的看着窗外,过了很久,这声音还是不停歇,一声一声的,好像是在坚定不移的敲打着她的心门。
她终于有些怀疑了,推开门,缓步走入狭小的院子里,在风中,终于听清了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依依再次走到门前,抬起了门栓,拉开了门缝,这一次阴风没有乘虚而入,因为门口被一个修长的身躯挡住了。
月光下,他如画的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也让她心中涌起了从未有过的的酸楚。
“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会着凉的。”他说柔声说。
她眼前变得模糊,连忙低下眼,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走回了屋内,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他关上了门,把狂风关在的外面。室内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气氛。
何梓明第一次来到她的厢房,他不敢去想的属于父亲何远山六姨太的房间。他环视一周,一盏昏暗的琉璃灯,一座滴答的摆钟,半新不旧的屋子里有一些还没散尽的久无人气的陈腐的味道,只有松木杨木之类廉价的桌椅,连一副花梨的家具都没有。只有那床上的刺眼的大红的喜被彰显出这是一个新纳的姨娘的房间。
他想问她为什么能忍着住在这里,但什么也没有问。
依依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紧绷的情绪,只是拿了个暖水壶走到了桌边,倒了两杯热水,坐到了桌前。
“我妈妈怎么样了?”她终于摒弃了心中的杂念,一双明眸望向了他。
“住院办的很顺利,打了两个吊瓶,已经清醒过来了,还要住院观察几天看看,夜里霏霏守着,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几天我都会在的。”何梓明如水的眼眸溢出怜爱,“你不用太担心了。”
“嗯。”商依依安下心来,拿起茶杯温手,“我妈妈身体很虚,这次发病很突然,还好你在,及时找来了大夫,要不然……”她不敢再说下去,低下头,面露痛苦之色。
何梓明伸出手,热烫的指尖轻轻触着她握在茶杯的手上,像被烫伤一般,只感觉她整个人有一瞬间的颤栗。何梓明迟疑了一下,这时依依已经把手挪开了水杯。
“你妈妈醒来了,还以为我是你的男朋友,对我很热情。”何梓明自嘲的笑,“霏霏也是,她以为我是你剧院的司机,还问要是你嫁给了我,是不是可以总是坐我的车出去兜风。”
他想到当时自己坚定的点了点头,霏霏开心不已,偷偷告诉了他很多她姐姐喜欢的东西。
“她很可爱,也很开朗,你把她保护的很好。”他嘴角浮起笑意。
商依依神情一滞,压抑的说,“谢谢你帮忙,不过还请你以后不要跟霏霏有什么接触。”
何梓明温柔的神色瞬间变了,他站起身来,冷笑道:“怎么?你怕什么?”
依依身子紧绷着,低着眉眼,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呵,你以为我会是第二个林岩吗?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他抬着下颌俯视着她,声音里面已经带着压制不住的愤怒,“你家人都是宝贝,怕我对你妹妹下手?对,你从来没求我帮你,都是我自己犯贱!”
她双手紧紧撕扯着手帕,泛白的指甲险些被折断,像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手帕撕裂开来。最后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梳妆台前,背着他狠狠抹了抹眼睛,然后取出了那个小袋子里的项链。
她决然的转过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愤怒而受伤的眼眸,“我已经打电话给原来的邻居了,明天会去医院帮我照看我妈妈,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拉过他的手掌,把项链塞到他的掌心,两只触碰在一起的冰冷的手明显的颤着,不知道是谁在颤抖。
“我没有留纪念品的习惯,还是物归原主吧。”
房门突然被狂风吹开了,冷风袭来,瞬间屋内的两个人都在风中战栗了起来。
只见何梓明眼中透着寒冰般的冷酷和决绝,握着手中的项链往风中用力的一掷,什么话也都不再说,抬腿大步走出了房门,路过了那日月的坠子,皮鞋鞋底用力的碾进了泥里。
依依呆坐在桌前,看着敞开的大门和何梓明消失的背影,狂风肆意的席卷着屋内,把所有能吹翻的物件都吹的七零八落的,遮掩住了屋内隐约的哭声。
第二天狂风已过境,太阳高升,又是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一天。
何梓明又是一早就出了门,何老爷本要叫两个儿子一起来跟前训话,结果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远山大为光火,找来管家老曹质问大少爷这些天的去处,老曹也并不很清楚,只知道这几天大少爷都去了祁家钱庄。
颖城的刘家,祁家,何家三大家族,但何家因为是暴发户的原因,实则不被刘家,祁家这种根基深远,在京城,上海都有非富即贵的旁系的大家族看得上,所以刘祁两家是嫡亲结亲。而当年何家跟刘家结亲,嫡出的大少爷就只给许了庶出的刘五小姐,一眼就能看出身份地位的差别。
何远山之前并非不想跟祁家结亲,但是没有把握能让祁家嫁来嫡出的女儿,近期祁家灾祸连连,先是京城的大树楚行长出事,又是复兴钞的事情钱庄被挤兑,大伤元气,这个时候去提亲,何远山心里算盘很稳。他叫来了大太太,仔细询问了祁家三小姐的情况,命她这两天就找媒人去祁家求亲。
何大少的异常,义无反顾的要去上海,何老爷急切的要跟祁家结亲,要给大少爷迎娶在上海上学的大少奶奶,这件事在整个何府成了最新热议的话题,大家都在纷纷猜测这个未来的大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物。
商依依在何府活动,也不免听到诸多的议论。回到自己的厢房之后,她走过院子里看到昨夜被何梓明扔掷在花坛里的日月吊坠,上面落了些大风吹落的砂石和叶子,她犹豫了一会,用花铲从边上铲了些泥土盖在了上面,细看之下都已经看不出这里埋了这样一个纪念品。
何梓明全然不知何府的这些动静,他一整天都很忙碌,早上到门房收到了刘清远的电报。
“秘密和谈,大概率部分收编。”
他看完后把电报纸一折,指腹在细细的摩挲着这粗糙的纸,眉眼低敛,阴晴不明。然后起身给刘清远去了一个电话。
“我看到了,消息准确?”
接通一个长途电话程序复杂,要转两道接线员,不乏有明里暗里的监听,何梓明问的隐晦。
“不准又怎么样?”
何梓明从电话中都能想象出刘清远玩世不恭的笑脸。在得知祁家钱庄因为复兴钞的事情陷入危机以后,何梓明就找在北京的刘清远去打听发钞的苏皖军阀背后的动态。如果战败后被直系穷追猛打完全覆灭,那么复兴钞毫无疑问会变成一堆废纸。但是如果战事有转机,或者如奉系张作霖一般虽然输了战事,但是偏居一隅,在当地还能徐徐图之,那钞值虽然会动荡不安,大打折扣,但不至于作废。祁家钱庄这次风波大概率能抗过去。
何梓明偏着头夹住听筒,手上点上了一支烟,火柴擦亮了他的深邃的眼,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就是输光而已。”
“那你要不要赌?”电话线那边问。
“钱而已。”何梓明轻笑着用剩余的火光把手中的电报纸燃尽。
“你虽然很少出来赌钱,但你的本质就是个赌徒。”刘清远笑得慵懒,“我早就看透你了。”
“那我这把能不能赢就靠你了。”
“为你这情报我硬挤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