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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疲惫

 

裘生自从来过一次向阳摆摊的地方,后面就来的特别频繁,多是晚上的客流高峰期,也不会吵向阳,多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观察。

有时候有人付现金向阳顾不上找钱,零钱盒中就会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拣起那些有些破旧的纸币,淡笑着递给需要找钱的客人。然后等向阳结束了工作,两个人再一起去还车安置小狗,最后坐裘生的车回家。

每天都是这样,但话说得倒是不多。

向阳旁敲侧击地朝向菱打听过,委婉又好奇地过问了一下裘生最近的工作进展如何,隐去了他三天两头往自己这儿跑的事实。向菱当时正往脸上拍着粉,闻言随即把手里的粉扑拿的远了些,和向阳说:“好像最近他医院里有个女孩子不太顺利。”

确实不太顺利。

很糟糕。

给余青查房的那个护士说最近感觉她的情况不太对,各项反应都慢了很多,发呆的频率有些高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身上出现了新的伤痕——利器造成的。

住院之前会检查违禁物品,尖锐物品甚至长一点的线都是受到管控的,就是要尽可能减少患者自伤;可是想伤害自己这种事,如果有心,又怎么会想不到方法?

这种情况是在余青妈妈来探病不久后才出现的,裘生略微思索,给余青妈妈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她那天之后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余青妈妈哪怕是隔着一个电话,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什么都看不上的模样,在电话里把自己的包还有里面的物品的价格如数家珍,但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去。

裘生有点烦躁,仓促挂了电话,坐在工位上叹了口气。

裘新平关注着他在医院的动向,某次吃饭的时候说:“最近好过么?”

裘生冷冷地看着他不慌不忙夹菜的动作。

裘新平夹起一片苦瓜,推了推眼镜,微笑道:“精神科医生不好做吧,心理压力是要比继承公司大的,还是赶紧辞职来打理公司吧。”

裘生没动筷子,站起来就要回房间,退离餐桌前还勾唇嘲讽道:“我昨天又看见徐利航来找你了,我看见的就两次了。怎么,你的公司也要破产了,所以让他来教教你怎么应对银行欠款?”

“阿生,”裘新平眼里透着阴鸷,但语气还是温和的,“我可不会等你很久。”

裘生嗤笑一声,转身上了楼。

因为怎么问余青用什么方法伤的自己她都沉默来应对,护士没有办法,只能请示过后浅浅地在表面上搜了一下她的床位。

最后在余青的枕头套里翻出了一沓写了字的纸,但没有搜出来笔。

笔一类的东西在医院也属于管控物品。当余青妈妈来探病的那一天,余青偷走了她妈妈包里的一支签字针管直液笔。

她把里面的墨水全部用掉,字迹潦草凌乱,下笔很重,在纸上留下深深的笔印。

纸上的东西有写给自己的,写给她妈妈的;而更多的,是名为“告别书”的手写信。

用完了墨水的针管笔头,则成了一把利器,让她在夜半惊醒之时给自己画上没有痕迹的烙印。

护士把这一沓纸给他的那天,裘生在医院的花园里抽完了一盒的烟。

他弯下腰来,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等带着桂花香的秋风在他身上留下浅淡的味道,他才套上白大褂去了病房。

他在病房门前站了很久,深呼吸了一下,脸上挂上微微的笑容尽量不让自己显得严肃。

裘生推开门的时候,余青躺在床上,正看着窗外的阴沉天空。

裘生缓步走过来,把从外面买来的烤红薯展示给她,说:“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

余青说:“热了不太好吃,就吃冷的吧。”

裘生说:“好。”

他们俩安安静静地把这个冷掉的烤红薯分着吃完。裘生在她吃完笑的时候,沉默了许久,才勉强说:“余青,把东西给我,好吗?”

余青一愣,垂下眼,没有任何地反驳,从病号服内侧把沾了血还没来得及擦掉的笔递了过去。

裘生紧紧地攥住了那支笔,轻声道:“下次不可以了,好吗?”

余青一直看着他默不作声,眼泪忽然地就掉了下来。她说:“我妈那天,她和我说,她怀孕了。”

没说出口的是,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放弃我了对我狠狠失望了,所以要把希望寄托在新的人身上,而我就成了那个失败品。

裘生抿起唇,想说安慰的话但总梗在喉间。

对抑郁的病人最忌讳的就是说“会好起来的”,这都不行,他们会将外界对他们的攻击转化成向内对自己的锐箭,狠狠蹂躏着自己的心。

他们最终的解决办法是自救。但这有多难,无需多说。

他侧眸看见了余青手背上有一条血红的口子,还很崭新,刚被她弄出来不久。

裘生从病房里出来,没什么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冷淡。

可当他如常地走进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下一秒就在水池边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他的那双瘦白的手撑着洗手台,手背凸起的掌骨轮廓明显,胸腔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本就冷白的皮肤变得越发苍白,嘴唇干裂,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靠着墙斜斜地站着平复不规律跳动的心脏。

他感到有些恶心反胃,也许是刚刚吃的冷红薯冰着他的胃,又也许是别的什么他无能为力的事。

裘生往脸上扑了几把冷水,抬起头看向镜子的时候,他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罩的白大褂里空荡荡,冷水从他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一滴水珠,然后滴到台子上。

他垂下眼,用拇指指腹蹭掉水渍,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和镜子中那个憔悴的人对视,手掌重重地抹了下脸,眼下的皮肤渐渐浮现出青黑。

裘生去开了车汇入车流,脑中已经停止了思考,只知道按着本能遵循着交通规则漫无目的地开。

等他指尖渐渐回暖,他才恍然又开到了向阳摆摊的地方附近。

裘生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不想再被那样“比惨”的方式温暖了,这种温暖来的他心不安,也不想那个人去扒开自己残破的过去、再次受伤。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寂静无声的环境和熟悉香氛的味道让他好过了一点。

下车后,裘生看见遥远的路前方一片金黄刺眼。太阳落山了,乍起的风吹散他飘忽的脚印。他在嘈杂下班人流中着一步一步拖着身子走进昏暗巷尾。

向阳刚来没多久,她恰巧抬眼的时候看见余晖给那人描上一层橘金的轮廓,但他整个人因为背着光是黑暗的。

她放下食品盒,奇怪问道:“你今天来的好早。”

裘生藏起自己的疲惫,小幅度地扯起一点唇角,“嗯”了声:“今天下班比较早。”

向阳:“噢。”

她想了想,从闹钟为数不多的寒暄词库里憋出一句:“你吃饭了吗?”

裘生没怎么犹豫地说:“吃了。”

向阳:“……这才刚五点,你开车来得要快一个小时吧,你四点不到就吃饭了?”

裘生:“没吃。”

向阳有点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很怀疑你之前和我说吃饭了都是假的。”

裘生确实之前也没吃饭,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之前都是真的。”

向阳“戚”了一下,又抬眼看他,裘生平和地任她打量,却听她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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