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广陵王号称清雅之士,所以门下数名寒门出生的读书人。
如今这事若是被人大肆传扬出去,只怕是在门下召集无数门客的行为,也显得其意不言而喻了。
陈衍让仰头看着场上的蹴鞠赛,在他眼中亦看的是,褚氏与世家暗中的争锋对决。
他一向喜于这般不出手,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自控掌握感。
群狼相斗,在你死我活之际都未曾发觉,它们所争斗的东西,同样也被旁人觊觎着,甚至已经被旁人握住在手中了。
这般的感觉是陈衍让最为痴迷的,但现在……
他脸上浮起来的表情淡下,晦涩地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却觉得这般的感觉变得无趣起来,竟然还没有她的一句话,来得令人心潮澎湃。
褚月见观着场上的球赛,忽然看见一道身影缓缓行过,眸光乍亮。
虽然有些远且还隔着来往的人群,她还是一眼看见了,那是奉时雪。
他依旧是一身雪白,八月的阳春白雪光洒下,给人一种他周身有飘渺的仙气的错觉。
褚月见的视线瞬间好像被黏住了,跟着一起移动。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距离那天已经过了有几日了,褚月见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当然不敢见居多。
如今他突然这样闯入她的视线中,那日的记忆浮上脑海,她感觉自己沉寂的心,开始不安分地狂跳。
他身上的伤口应该已经留下来了吧,有些想看。
褚月见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忽然亮着明媚的双眸看着某一处,其中的兴味正浓,一如当时看他那般。
陈衍让一直注视着褚月见,见她突然的转变,若有所感地顺着视线和一人对视上了。
一人温润如玉,一人眉宇寒霜。
奉时雪是循着松狮犬的踪迹而来的,平日他很少在宫中行走,但今日不同。
陈衍让光明正大的来了公主殿。
他隔得很远都能看见褚月见和他握手笑言,眉眼皆是明媚的春色,与那日对着他的恶劣全然相反。
见到此场景,奉时雪抿唇垂下眸,忍着想要抬手抚摸眉骨痣的冲动。
察觉到一道带着兴味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奉时雪心跳略微失律,隐蔽的情绪升起再被快速压制。
任由他心间如何沸腾,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对视上后转身便要走。
“小奴隶,去那里?”清脆的声音带着慵懒,整暇以待地传来。
语调不大,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停下来自己的动作,顺着褚月见的视线转过去看。
众人都有听闻过,奉时雪被烙了‘奴’印,所以那些目光还带了探究。
感受着这些肆无忌惮的视线,奉时雪转过身的脚步一顿,怠倦地垂下眼睫,唇线紧抿,手中的冲动越渐明显了。
他想要碰碰眉骨的那颗红痣。
褚月见看着他停下的背影弯着嘴角,梨涡显露出来,从软椅上站起来,头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本来是想要朝着奉时雪那边走过去的,待到站起来时却忽然想起来,她是公主,为什么要她走过去?
依照尊卑,怎么也得是奉时雪他听话地走过来,这般想着褚月见便坐了下去。
她恶劣心起,随手拿起一旁挂着红绸带的蹴鞠球,对着奉时雪的方向掷了过去。
原意是想要扔掷他的脚下,然后再让他捡过来的。
但是手上的力道没有把握好,直接砸至奉时雪的肩胛,力道虽然小但他却莫名往前迈了一步。
似绣球花的蹴鞠滚落至他的脚边,停了下来,奉时雪稳住心身后,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上面。
“别愣着呀,捡过来给本殿。”身后的声音犹如裹着糖浆软糯糕点般甜,带着的却是满满的恶意。
奉时雪眉宇冷漠,他不转头看她,亦不想捡起地上的蹴鞠。
“褚褚,别为难他了,听闻他身上还有伤。”忽然有温柔的男声响起,带着如沐春风的安抚之意。
陈衍让也不懂为何褚月见对奉时雪的恶意这般大,之前便听闻奉时雪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便被她亲自刻上了烙印。
在昭阳能被烙印的都是最卑贱的罪犯。
奉时雪身无罪,甚至算得上是无辜之人,是在天下百姓和忠贞之臣的膝下保下来的。
无故受此酷刑,就连陈衍让也忍不住心生怜悯心。
最主要的是感觉眼前的奉时雪,和最初见到时有些不一样了,他心中起了探究欲。
说不上那里不一样,最为明显的便是周身的气质,似越渐沉寂了下来。
不过他出言帮忙,并非是因为心中那可有可无的怜悯,而是因为奉时雪如今还能为他所用,顺便卖他一个人情罢了。
褚月见闻言眼含不满,却还是因为陈衍让的话,而温和了不少。
“他是有伤,又不是残废了,不就是捡一个球而已,那能这般娇贵啊。”褚月见表面言语不悦,实际上因为陈衍让这句话乐开了。
他可太贴心了,她还正愁怎么顺理成章地对奉时雪态度好些,这句话简直是将抬阶摆在她的脚下供她顺着走下来。
是以褚月见表面是因为,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礼,迫不得以才不想表现得太过于跋扈,实际心中正满意着。
她从陈衍让身上移开视线,转头眉梢挂着轻蔑道:“既然有伤,便……”
?
褚月见口中的话随止,睁眼一双雾蒙蒙的眼,里面装着浅显地惊讶。
因为她看见奉时雪已经弯腰捡起了脚边的蹴鞠,正面无表情地朝着她走来。
他的目光沉寂如水,连余光都没有给过旁人,直勾勾地盯着褚月见看,里面藏着黏稠的黑雾在翻涌。
明明穿的是一些纯净的阳春白雪,褚月见却有种错觉,奉时雪手中拿的是不是蹴鞠,而是她血淋淋的头颅,脚下踏着的是血海残肢。
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褚月见瞳孔随着他越靠越近而扩张,手无意识地握住了一旁的陈衍让。
陈衍让偏头看着面无表情走来的奉时雪,复而若有所感看向身旁,正在无意识紧张得浑身僵硬的褚月见。
“你要的球。”
蹴鞠上挂着红绸带缠绕上骨节分明的冷白手腕,随着他的动作绸带摆动着,似鲜血在往下滴落。
褚月见低头看着放在自己的面前的蹴鞠,手无意识地抓紧,她真的感觉奉时雪手里拿的是她的头。
她现在到底接不接自己的头?
正当褚月见还在迟疑,忽感手上传来轻抚的揉捏,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用力地抓着陈衍让。
没有搭理递过来的蹴鞠,褚月见偏头看了一眼陈衍让,眸光闪着无辜。
陈衍让见此场景也明白了,小殿下这是做了坏事而难得的心虚呢,这副模样倒是难得。
见褚月见对自己的依赖,陈衍让的嘴角荡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带着安抚意地回握着。
陈衍让抬头看着沉默立在面前的奉时雪,眼神忽闪一瞬,含着温润道:“褚褚的东西给我罢。”
本以为奉时雪能听懂他其中的意思,毕竟之前相见时,虽然未曾明说,但奉时雪请他帮的忙便是接近褚月见,以备不时他能将褚月见绊住。
他自认这话的里透露着的亲密,是在对奉时雪暗示,他如今现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结果他等了半响,都没有等到奉时雪将手中的东西给他,甚至连一道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