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腰还酸着,又得走半天的路,锦衣玉食久了,竟是连这点苦都难以忍受,朝术不由在心里唾弃自己。
没这个主子命,偏生还得了主子病。
等他完全走了出去,到了正殿,俨然是汗水涟涟了。
朝术没想到他刚出来就有人找上了自己。
“朝公公,您怎的在这儿啊?奴才此前在您房内半天没见到人,真真是急死人了。”是名叫莱宝的小太监跑来,急吼吼地说,脸蛋汗津津的,还很红。
朝术记得他,莱宝是四皇子殿内的人。
他在心中咯噔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偷藏太子东窗事发了,不过他脑子活泛,见对方身边并未存在任何要捉拿自己的侍卫,想必并非此事,便不动声色找了个借口:“近日难以安眠,所以早早起来在外边儿走了一圈。”
“你莫要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刚要说话的嘴好似被人堵在了喉咙口,他盯着朝术的眉眼看入了神。
总觉得朝术今日瞧着更加美艳秾丽,好似刚刚饱□□气的妖精,叫人浇灌浸润得愈发娇媚。
阴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生生褪了几分绝美的气度,小太监不敢多看,连忙收回视线,磕磕绊绊地说:“朝公公,是殿、殿下有事儿要找你。说是……说是,废太子的旧部要找你叙叙旧,请您过去应付一下他们。”
言罢,他就低下头,不敢再看朝术的脸。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掌掴,任由这些脾性大的总管发泄脾气,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挨罚,却不想朝术正低着头,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他便又有些同情。
废太子的头七还为过去,朝总管恐怕是日日难以安眠,才会每日都离开寝房散心,现在又被那两位天之骄子找麻烦……
日子恐怕没有那么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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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是相互制衡的, 一旦权力盘根错节,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动得,更别说四皇子只是一届皇子, 他的掌控力便是连太子都不如。
是以萧子宴便不想应付杜如兰和裴照檐二人,直接将烂摊子扔给了朝术。
黑漆漆的瞳珠被乌睫压着, 朝术拧着眉, 也觉出了几丝麻烦的意味。
他不虞地啧了一声, 心里已经盘算出该怎么应付那二人了。
萧谦行的下落是定然不可能让他们知道的, 此事晓得的人越少越好, 就连朝术的那些下属他都恨不得全都灌了一碗聋哑药下去, 隐瞒秘密。
但这宫中要是突然多了一批聋哑之人, 定然会引人怀疑,便只好将那些阴暗的心思给压下去。
朝术留在偏殿伺候废太子的, 却是一位聋哑的小宫娥。
那不是他弄出来的,而是此女天生如此,便一直是发落着做最粗最脏的活儿。
反正她讲不出话,受了欺负也无处申冤。
朝术是在这聋哑的宫女被人欺辱时施予援手的,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 对方就变得死心塌地。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些人所谓的忠心,毒药那是一粒都不少,月月都得去他这拿解药, 一旬未至,就会忍受钻心削骨之痛。
朝术有时候都会想,他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恐怕早晚有一天都会遭报应的。
不过若是问他还会行差踏错下去么, 他的答案还是肯定的。
狐氅很保暖, 朝术的手自从来了东宫后就不像从前那样总是冰冰凉凉, 冬日里还会出现冻疮。
说起来,新年过去,春日就快到了。
他在路边还看到了吐露的新芽,小小的绿苞并不明显,朝术见到还十分惊奇,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他听见了有脚步声,但没理会,仍专心致志盯着那嫩芽,说不清是在走神还是什么的。
那人站立在一旁,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朝公公,不曾想您竟还有闲情逸致赏景,您就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寝食难安么?”
这声音听着也算耳熟,是太子宫中的人,朝术回头,没想到是明宝。
穿着墨绿色衣袍的太监走路一瘸一拐,想来是此前太子的责罚后落下了病根。
萧谦行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绝不会让你瞧出他的不好。
他永远都是别人心目中菩萨般的善良存在。
没想到在半废后,明宝对废太子还如此忠心耿耿,倒是小瞧他了。
朝术难得用正眼看他,自己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明宝的句话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听完后脸色都不变。
“带路吧。”他甚至还能抚着衣袖上的绒毛,笑吟吟地跟明宝说话。
朝术品级高,还是西厂的二把手,就算明宝再怎么不情不愿,瞥见那抹刺目的红衣,也还是要听他的话。
于是上了走廊,踏上往日熟悉的甬道,物是人非朱颜改。
可是没有任何隐晦的打量,在深宫中就得小心谨慎行事,鲜有人熊心豹子胆偷窥他。
朝术是西厂的副总管,是四皇子眼前的红人,能得罪他的,也只有贵人,更只能是贵人。
东宫待人接客的地方还是原先这处,四皇子迫不及待地鸠占鹊巢,却还是没有太子这个名头,被言官日日进谏于礼不合,不得不捏着鼻子回了他的晗辉宫。
其实也是萧子宴住了几日,发觉没有他那儿住着舒坦,便也回去了。
他要的可能仅仅只是面子、称谓。
朝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领路的明宝也挺住了脚步,阴阳怪气地朝着他弯腰抬手:“朝公公,请吧。想来您对这儿也熟悉,不需要奴才领进去。”
阴冷的目光落在了明宝身上,他后背被冷汗浸湿,忽然想起最近宫人们对朝术的传言。
说他六亲不认,说他手段毒辣,只要四皇子交给他去审的人,在他手上过了一遭,就没人不吐出真话来的。
明宝身体开始细微的颤抖,是他天真了,怎么敢跟这双面人作对,从前斗不过,现在就更加斗不过了。
朝术颇觉无趣,收回了审视的视线,他对那些刺自己的话确实不在意,可听多了也会觉得冒犯不愉,要是明宝再多嘴,他不介意教教对方宫中的规矩。
可明宝胆小如鼠,挑衅他到一半就不敢再多言。
他轻轻掸了掸衣摆,落下一句好心的话:“蠢东西,这宫中没靠山时,做事说话还是得收敛着些,别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宝听了他兀自留下的劝告,暗自磨牙。
岂能不知这个理儿?
当初太子在的时候,朝术就被纵着。如今太子没了,他身后又多了个四皇子,脾性更大。
生得好,还会不择手段往上爬,谁能有他这个能耐呢。
……
朝术刚走进去,一杯凉茶就劈天盖脸泼下来,他墨发还有肩颈都被浇湿了,在大冷天的,还是有点刺痛的寒。
他微微打了个哆嗦,乌泱泱的眼睫上也被水黏成了一缕一缕的,透过朦胧的水雾,他瞥见了两道身影。
杜如兰的身形还是那么清瘦,他今日穿了一身的白,好似戴孝的俏佳人。
泼水的是裴照檐,他冲动易怒,极易在情绪的控制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来,现在都还瞪着铜铃眼恶狠狠地看他,像是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朝术抹了一把脸,注意到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都非常不善。
裴照檐在朝术开口前便怒气冲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