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看秦潼还得有一会,宋菩菩便拉了把椅子挨着她坐下,才坐稳沈陆一后脚也出了房间。
老房子的门不高,他站在门前快和门框齐平,愈显高挑,单手松开领结,骨节修长,指尖圆润,手背隐隐透出青色的纹理。
宋菩菩余光多瞥了两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阿陆。”穿着长风衣的男人走近沈陆一,搭了搭他的肩膀,“结束了?”
沈陆一耸了耸肩,应了声。
男人领着他往外走:“你爸妈先回去了,你先跟我去和总导演打个招呼,然后就送你回去。”
沈陆一跟上自家经纪人的步伐,转弯时下意识朝身后又望了眼。
备采间门口斜笼下两道身影,一道神采奕奕,另一道却有些蔫然,微扬着头倚在身后的墙上,从长发下露出微翘的下巴,弧线美好。
“看什么呢?”安捷侧首恰好发现他的小动作,正想循着看,却被沈陆一扭了回去,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你的pd呢?怎么没见着人?”
沈陆一将手插在兜里,眉眼间都是漫不经心:“听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这哪像话! ”安捷不满,语气也重了些,“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算了。”
沈陆一无所谓,反正不过是换了个人来做备采。
而且,这个人还算有意思。
宋菩菩再一转头时,两人已经行至院门口,背影掩在夜色里有些看不分明,映着她眼底涌动的眸光,揉成冬夜的沉。
竟连声再见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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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各色灯光勾勒出线条的建筑物,躲在夜幕里,像张牙舞爪的怪兽。蜿蜒交通的车道成了流水线,将步履匆匆的人们包裹在容器里,在怪兽间往返输送。
宋菩菩靠着车窗阖眼休息,耳边是喧嚣的车水马龙,不时有光束晃过她的脸,留下些许斑斓的颜色。
“噗噗,你快看!”秦潼使劲地扯了扯她袖子,生生将她的困意驱散。
车子正停在十字路口,前方是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她顺着秦潼那侧的车窗往外看,繁华的商场和拥挤的人潮,却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怎么了?”
“冯子眷! ”秦潼拿手指在车窗上狠敲了几下,引得司机回过头瞄了两眼,“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还能出来逛街?你看看她手上那些袋子,凭什么我们加班加点替她擦屁股,她倒是出来逍遥。”
秦潼的嗓门和气性一样大,宋菩菩看了眼前座的司机,拦了拦她:“小点声,别说了。”
秦潼知道自己失言,没再开口却憋着一口气,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看,等到进了酒店房间,情绪决堤似的涌了出来,“憋死我了。”
“别生气了,又不是第一回 。”宋菩菩有些好笑,看了她一眼,脱了外套开始卸妆。
“就因为不是第一回 才更气啊,我们替她担了多少事,别说感谢了,她不甩锅给我,我都得谢谢她。还不就是仗着她跟…”
“算了,”宋菩菩出口打断,软声劝她,“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冯子眷怎么样,我们碍不着。”
“你也注意点,脾气收一收,别再外面什么都敢说。”她想了想,又叮嘱了句。
“我知道,可就是气不过。”秦潼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回道,脸上仍是有些愤懑。
宋菩菩看她平复不少,于是拿了东西去洗漱。
她当然能理解秦潼的感受,只不过,成人世界里哪有那么多所谓“公平”的事情。
有人愿意走捷径,仗着特权胡作非为,她虽不齿与之为伍,却也不至于像年少时那般义愤填膺。
各人有各人的处世准则,她改变不了别人,更无力改变环境,能做的也只有护好自己的初初的赤子心。
这天晚上,宋菩菩睡得不太/安稳。
不知是因为许久没能好好休息,或是什么,翻来覆去总陷在梦里。
梦里有一片穿着白衬衫的宽厚胸膛,修长的两只手莹莹婉转,自下而上地扣着纽扣,却总也扣不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儿童拍都市剧,每天西装革履。)
噗噗:你快点扣扣子,烦死人!
陆陆:???
噗噗:一晚上都扣不完,害我没睡好。
陆陆:(默默解开所有扣子)姐姐,我扣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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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西崽的小贴士——榴莲千层 炸鸡 辣条 不要一起吃!切记切记!
再接到程卿的来电时,宋菩菩已经在去往机场的大巴上,睡眼惺忪,将将入睡。
骤然响起的铃声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按了静音。
车里歪七扭八睡倒了一片,众人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沉浸在睡梦里。昨晚才收工,又迎着微弱的熹光踏上了回程的路途,连日的忙碌让整个节目组都有些缓不过劲儿。
宋菩菩歪了歪头,没想明白程卿一早打来电话的用意,可还是立马接了起来。
程卿嗓音清亮,语气轻松惬意:“早上好,菩菩。”
宋菩菩笑声回:“卿姐早上好,没想到您竟然起这么早。”
“一早突然想起件事就没心思睡了,”程卿顿了顿开口问,“昨天房间里那些花,听说是我先生亲自准备的?”
“是的,沈导可费了不少心思。”宋菩菩想起昨晚的满室繁花,暗自想道,帝王花这种昂贵的东西,道具组才舍不得买。
程卿早知答案却仍是欢喜:“这些花在哪?我想买下来做个纪念。”
宋菩菩还真不清楚,便说要问问道具组负责回收的同事。
“没事儿,要是已经丢了就算了,只当没缘分。”
程卿善解人意,倒也不强求,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宋菩菩问了几个道具组的同事,说回收的道具都还在物料车上,韩力听她解释了始末,大手一挥,做主把这些花留给程卿做个顺水人情。
这么一来倒是更好,宋菩菩便给程卿回了个微信。
「噗噗」:卿姐,花都在物料车上,不过我们快到机场了,可能赶不及往回送。您方便派人来机场取吗?
程卿很快传来回复。
「ch」:没问题,我让雷芸到机场和你联系。
宋菩菩回完微信就没再看手机,托着下巴往窗外望,远处的建筑被高架栏分割得支离破碎,再呼啸着一闪而过,消逝在视野里。
这座城市,她数不清自己来过多少次,往返机场的道路都不免有几分熟悉感。可这次离开似乎又有什么变得不同,细枝末叶的,从情绪中闪过却没法抓住。
大巴车依旧飞驰,奔往可见的目的地,车上的人却不知思绪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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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菩菩第七次掏出手机,仍旧没有雷芸的回复。
凛冽的寒风冻得她鼻尖通红,浅淡的唇色却开始泛白,脸上的皮肤像被线绷着似的,连带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再这么下去,非感冒不可。
宋菩菩轻叹一声,拉起羽绒服的帽子将脑袋遮了个严实,胸口的拉链扯到了下巴,只露出半张脸缩在衣服里。
“1,2,3,4…”
鞋尖磕在路边凸起的球形障碍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过往的旅客频频侧目,却不是因为宋菩菩稍显幼稚的举动,而是她身旁环绕的斑斓色彩。
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