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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桃榆眯起眼睛,这真的假的?

他怎么记着有些人第一天去学艺就把手给划拉了的,焉儿吧唧的还说自己手脚粗苯来着。

“还是你教得好。”

纪扬宗见也是个挑剔之人的乔屠子对霍戍此般褒奖,也跟着笑了起来。

乔屠子摆手道:“是你人举荐的好。”

“咱老哥俩儿说句贴心话。我觉得霍戍这小子中,虽是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可人是不错的。”

乔屠子低下声音:“我家那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她娘吧,一心想着在城里给她寻户人家。可城里人家多,大抵眼界儿都高,这啊那的讲究忒多,竟是还不如村里的汉子。”

“霍戍虽没什么产业,可他能做事儿,往后我就把家里那铺面儿给他干,这营生有人能传下去,也就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儿了。眼瞅着年头不好啊,连同州境内都不安生了,谁晓得往后会是个什么模样,没准儿霍戍这样的才是靠谱的。”

纪扬宗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没了。

他干咳了一声,悻悻道:“说的在理。只是我觉着孩子的事情还是得看他们的意愿,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孩子要是不乐意,那一切不也白搭么。”

“那孩子小,不懂得看人看事,寻着个会说会哄的就觉着对了眼,压根儿不晓得品性这回事儿。反倒是木讷的还靠谱些,只是吃了话少不会说的亏,若是做父母的不为孩子定下,由着孩子胡来,那不是才害他一辈子么。”

纪扬宗扯了个笑:“也是不无道理。”

一侧的桃榆抿紧了唇,他手指搅着衣角,压着眉头。

铁窝窝倒是变香饽饽了。

冬日天亮的迟,灰蒙蒙夹霜的冷风之中,亮着一盏盏油烛光。

一大早村里便忙活着把粮食装车送到村主道上,待着天微有些亮光的时候,村道上已经停了七八个粮车。

此次村里上缴的粮食足有一两百石,待着需要上纳的粮食都装齐时,村里的汉子都起了汗。

往年上十个粮产四五人送城,今年人手直接翻了两倍有多。

村户都晓得外头的风声,粮食若是遗失,担责的不止是里正,农户也要跟着遭殃。

纪扬宗一声召集,壮力也都自觉都来护送粮食。

干道上送粮的,来帮忙的,团了一大堆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凄寒的冬晨里还格外的热闹。

“差不多了,上路吧!”

纪扬宗查点粮食车辆无误后,吆喝了一声,从车队尾绕上前上了为首的板车,由他开路。

村里的汉子依次也在纪扬宗的号令下上了车,队伍便开始慢慢往前挪动,霍戍翻身上了马。

他走在队伍最尾端殿后。

村民里的老弱妇孺冒着冬寒,都在村道上目送着粮车远去。

一年里夙兴夜寐的近半粮食也都在这儿了,不敢出一点岔子。

桃榆紧赶慢赶的逆风跑来时,还是晚了一步,车队都已经走远了,独只瞧见硬挺的背影护送这粮队前去。

大黑驹甩动尾巴在晨雾里划过一条弧度,外头的匪乱虽叫人心不安,但今年有霍戍相送,却也叫人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安心。

桃榆看着远去的背影,他搓了搓僵冷的手,轻叹了口气,立时也变成了白雾。

他眼巴巴儿的看着消失在视野之中的车队,亏得他今儿天没亮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

也是怪昨儿夜里睡得晚了,外头又是风声又是狗叫的,吵得他心里烦闷睡不着。

粮车队伍出村以后,道上又恢复了嘈杂热闹。

“今年粮食交的晚噢,瞧这天冷的,趁着今儿没下雨可得去拾些柴火回来,冬腊月里全然是断不得火。”

妇人揣着手,说谈着些闲话。

“诶,话说尤家那个咋样啦?”

“谁晓得,终日见不着人。倒是那泼妇还不信邪的天天去寻大夫来瞧,一个个都摇着头走。”

“咋不寻黄大夫去给他瞧瞧,兴许还有得治。”

“他们家丧尽天良,还有脸去求黄大夫啊。”

“再不济人家还是个举人老爷,日子照样好着咧。不说他们家也罢,大好的日子晦气。”

桃榆听着村民在议论尤家,没怎么支着耳朵听,左右是尤凌霄残废了的事情,新的也说不出什么花样来。

再者他也不想晓得他们家的事儿。

今儿实在冷得很,坳子里的白菜都糊上了一层薄霜,而下他倒是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焉儿吧唧的准备往回走,想着还是回家再睡会儿算了。

“这朝赋税也缴了,今年的秋收算是彻底完工咯。眼瞅着临近年关,这当头不晓得能不能奔出几桩喜事儿来。”

“指不准儿该有,咱村里村外的不少适龄的,总能有几桩。”

“说起这个,前儿还在金龙寺的月老庙里撞见了元大姐。”

“跟他干儿子求姻缘噢?”

桃榆乍然听到这话,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

他缩在斗篷的帽子里,低着都跟在闲谈的乡亲后头。

“霍戍是不小了哈,戍边耽搁了这么些年,是早该成家了。也不怪元慧茹上心去庙里。”

“不过这霍戍话少,瞧着凶横,但办事儿却还挺靠谱。前些日子我娘家姐姐宰牲口请乔屠子,他带着霍戍一并去了,牲口还是他宰的,麻利不输乔屠子。”

“你姐姐家里姑娘哥儿的有四个,四哥儿不是正当年纪么,不妨说说看。这霍戍虽然看着没什么家业,可有了手艺,日子不会差。”

“我娘家姐姐也同我打听了几句,摸不准意思。”

“那是女方羞咧,都打听了准儿就是有那意思,总不能叫女方去说是不是。”

“也是这两日屋里忙,我空了上赵家去瞧瞧。”

“哥儿,你上哪儿去?”

桃榆听到他娘的声音,恍然回过神来,瞧见自己都走过自家路好远了。

“你要跟她们回家不成?”

桃榆脸微微一红,连忙折返跑了回去,一路上吊着个脑袋,一言不发。

黄蔓菁见着心不在焉的哥儿,径直就回了屋里,唤了两声也跟没听见似的。

她抱着柴火望着进屋去的人:“这孩子,冻傻了不成。”

——

车队驶向官道上,一路安静的能听见车轱辘和牲口的鼻息声。

自从闹了匪乱,道上的人就少了,这倒是不稀奇。

所有的汉子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路上的风吹草动,神经绷得紧紧的。

然则一路上却是很安生,并没有遇见什么不妥。

纪扬宗和霍戍心里都跟明静似的,晓得这段路上其实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乱,无非也是因为尤凌霄的事情吓唬住了大伙儿。

二十多里的路,赶着车更快,没两个时辰就远可见着城门了。

村里的汉子见此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一路风平浪静,纪扬宗却没多松快,他心里惦记着事儿,几次瞧了瞧在车尾的霍戍,同村的汉子还以为他忧心着粮食的安全,一直保持着警惕盯着前后动静。

待着到了州府衙门,纪扬宗才打起了精神来。

州府衙门口团着不少人,瞧着衣着打扮像是农户,或蹲或立着,把衙门围得怪是有些紧。

纪扬宗诧异的瞧了几眼,先去门房处汇报。

“都说了大人不再!你们问再多回都没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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