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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更像是一个不正常的灯泡,忽然上头的时候爱生爱死爱到一瞬间就要想到地老天荒,灯泡亮得像要随时爆炸,除了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想管了。另一些时间,又似电压不稳,时闪时灭。

爱欲是风中火炬。

风时涌时静,火形状不明。

到机场时,天快黑,上了飞机,起飞不久,头等舱内安静。

钟弥声线低平问:“你留学的时候,会经常回国吗?”

“不是很频繁,那时候不是很喜欢国内的环境。”

“原来还有你不喜欢又没办法改变的东西啊?”

钟弥那双笑眼太傲慢,弯着的时候少,肯费力簇起来,无论真心假意,都讨人喜欢,好像能让她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很多。”

钟弥对这回答不怀疑。

只是会想,令他烦恼的东西,可能常人很难共情,也不必问那是什么烦恼。

何不食肉糜。

在州市,他说过他本硕都读哲学。

“所以你回国也才四五年吗?”

“八/九年了。”

钟弥面露疑惑:“八/九年前,你才二十刚出头唉,跟我现在差不多大。”

沈弗峥看着她说:“我读书早。”

钟弥歪头:“多早?神童吗?”

他忽的笑了一声:“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很懒得动脑子的那种人,只是小时候——”那点轻松仿佛烧过的纸,稍一碰,碎得彻底,他恢复平静温和的样子,自然地将延伸折回问题最初,“我二十一岁硕士毕业,所以回国八/九年了。”

她轻轻“哇”一声:“世界的参差,有人二十一岁硕士毕业,有人二十一岁本科毕业证还没拿到。”

他伸手过来,食指曲着,指节轻敲一下钟弥额头。

“好好读书。”

钟弥冲他纠正:“我是舞蹈生,而且大四了,没那么多书要读。”

恰好空姐这时过来送饮料,蹲在他们旁边服务,钟弥瞥见对方收下巴偷偷抿嘴笑,她想在外人眼里,刚刚她和沈弗峥聊天的样子应该挺甜的吧,一个俏皮漂亮,一个矜贵稳重,放在一起都像电影。

可她知道是装的。

她在装,他也并非完全真实,就像风抖了火,不想熄灭,就得用手去护一下。

从机窗往外下看,夜还没有黑到彻底,城市笼在黑丝绒和无数灯火碎星里,地平线尽头却仍有一线橘辉没有燃尽。

将夜之时。

钟弥忽然有一种感觉,他这次来沛山找她,他们同归,并不是一个结果,只是刚开了一个头。

黎明尚远。

“那应该要实习了,之后打算做什么?”

钟弥正要回答,却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拢住,很暖的掌温,沈弗峥将问题搁置一旁。

“手怎么这么凉?”

上飞机脱了外套,钟弥也不觉冷,只是被这么一握,对比之下,才发现手是冰的。

“我好像,一到冬天就这样,四肢都很容易冷。”她开玩笑说,“大概是手长脚长,血液循环很慢吧。”

他掌心裹着钟弥指尖,搓一搓,替她生热。

人一定会在事后某一刻清醒,甚至是后悔。

再思及昨夜种种。

那氛围太好太好,便有了一点品物皆春的意思,明明提醒过自己,镜花水月不当真,却还是忍不住沉沦。

航程过大半,钟弥从舷窗外移回视线,周遭安静,一点细响都能清楚听见,她昨晚睡得很好,所以这会儿没有睡意。

而昨晚那套临时组合的桌椅,完全违背人体工学,大概让他睡得非常累,这会儿沈弗峥已经在旁轻阖上眼,面庞疲态里呈现一种静默之感。

钟弥稍稍低下头,去看他的手,修长指节分明有力,有种天然的叫人亲近的安全感。

她动了动指尖,触碰到他的食指。

一点点勾住。

他眼皮没动,指骨轻轻曲了曲,有些下意识回握的意味。

钟弥抿着唇,慢慢弯起来,脑海那些浮杂的思绪忽然有了静止的时刻,她不再急迫于理清,混沌也是一种浪漫,什么都看清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悬空便悬空。

能握这只手,她甘受这一程的风雨飘摇。

不想去管未来会在哪里降落。

老林将车停在机场门口,夜晚的京市比沛山还要冷些,风太干燥,嗖嗖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从大厅出来,钟弥看见路边一辆眼熟的迈巴赫,老林站在车边。

沈弗峥领着她走过去。

“你的车?”

沈弗峥将手上两只行李箱递给老林,回头揽她肩膀:“这回怎么不说宝驹了?”

钟弥钻进车厢,有股很新的皮革味,四处打量一下:“新买的吗?”

沈弗峥坐进来带上车门,嗯了一声。

钟弥实在好奇:“不会是因为我说这是宝驹……才买的吧?”

“怎么不行呢?”他下颌往前微抬,示意她,“跟老林说你要去哪儿,我顺便听听你的新地址。”

钟弥扭过头,与驾驶座的老林对上目光。

她真的很好奇沈弗峥所在的是怎样一个世界,为什么那些跟他有关的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尴尬,怎么样都是一副平淡又理所应当的样子。

只有她孤孤单单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跟老林报完地址,钟弥将视线转回来,手撑车座上,探身凑近沈弗峥,继续问:“真的是因为我才买这个车的?”

“弥弥小姐都夸的宝驹当然要支持一下。”

说得好像他是她的粉丝一样。

钟弥既觉得甜蜜,又很苦恼:“可是,我当时就是随便一说的,迈巴赫得给我打广告费!”

不止沈弗峥,连老林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是京市十二月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应了文殊兰的花语。

与君同行。

总觉得需要用什么纪念一下,等红灯的时候,钟弥拿出手机问他:“你讨厌拍照吗?”

或许他是不喜欢的。

但有时候“不喜欢”没有“愿意”重要,他伸出手臂示意她靠近过来,说自己不上相。

钟弥举着手机,看镜头里的他:“太谦虚了沈先生!放心吧,我会把你拍得艳光四射!”

新年第一天,这张艳光四射的照片随着一则微信消息切入,亮在钟弥的手机之上。

她伸手摸进被子里来看,眉眼很痛苦地皱着,适应光的几秒,她在心里想,以后还是少跟盛澎蒋骓这帮人厮混。

昨晚跨年,闹得太晚,连坐车回家的功夫钟弥都不愿花,从酒吧出来,栽进附近酒店的大床上,一觉睡到此刻手机显示的下午时分。

沈弗峥发来的是:还没睡醒?

上面还有一条间隔五个小时的消息:睡醒了没有?

钟弥回他:刚刚醒。

从沛山回来没多久,沈弗峥就飞去美国处理事情,昨晚在酒吧,蒋骓的女朋友跟她透露了沈弗峥具体是去忙什么,沈弗峥堂妹那个未婚夫好像有隐藏的债务问题,沈家女眷这次去那边度假发现的端倪。

这婚还能不能结,一下成了未知数。

沈弗月只信任她四哥,电话里哭着要他过来主持大局。

跨年夜,钟弥跟蒋骓女友才第一次见,不过这姑娘好像对她自带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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