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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大婶,行行好。”

他咳嗽几声,哑着嗓子?开口:“我们是从京城跑出来的,一路上还没歇过,不求收留,在牛棚睡个觉、喝口水就走。”

紧闭的大门内一片寂静。

吕仁义看向绷紧面容的陆鱼,又是强撑着再次敲门:“还有些盘缠,我们可?以付钱。”

片刻过后?,大门后?终于有了声响。

“走吧。”

一名老妇人的声音传来:“谁知道还有多少难民在后?头,收留一个、两个,到时候都进我家该怎么?办?”

吕仁义:“行行好,大神,我咳咳咳咳——”

妇人:“你?还染病了?!快走,离我家门远一点,别把?疫病带进来!”

陆鱼默不作声地拧起眉心。

若是疫病,她早就被传染了,现在又怎会好好的?

吕仁义吃了闭门羹,也不再坚持,只是牵着陆鱼挨家挨户敲门过去。

大多数连应都不应,少部分也是赶他离开,许是他锲而不舍敲门,闹出了太?大的动静,有几户人家终于忍不住了。

几名操持棍棒的农户打开了门,直接将吕仁义推搡到地上。

“都说了让你?滚,你?听不见?不成?!”

一名五大三?粗的壮年男性,指着吕仁义叫骂道:“你?逃难,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吕仁义摔在泥土地里,也没反抗,只是第一时间将行李护在了胸口。

农户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行李上。

他这般保护,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而且——

“哥,”身后?另外一名农户低声道,“他一看就不是做过活的。”

可?不是?

虽然灰头土脸,但见?吕仁义身形瘦削,这手脚虽生着冻疮但一看就没下?过地。更遑论刚刚他敲门时说话分外文雅,一口标准的京城官话,在这穷乡僻壤听都没听过。

是个有钱人。

农户当机立断,连句话都不说,冲上去就要抢吕仁义的行李。

吕仁义愣了愣,被农户扯住包裹,赶忙抓紧带子?死不撒手。

人高马大的农户上去就是一耳光:“别怪我不客气!”

陆鱼见?状立刻冲了过来。

谁也没把?旁边发愣的“小子?”当回事,一直到陆鱼上去精准地扑到农户面前,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

农户疼得?哀嚎一声,想甩开她竟没能成功,直接叫陆鱼从前臂硬生生撕下?来一块肉。

“小畜生,你?是狗吗?!”农户也急了,他将陆鱼踹开,指着吕仁义粗声粗气道,“他咬伤了我,你?得?赔钱!”

吕仁义挣扎着起身要拉陆鱼逃跑,但随即就被身后?三?五个农户撂倒。

陆鱼被拽着头发扯到一边,眼见?着吕仁义因?不放包裹而被群殴,她抬起声音:“包裹你?们拿走就是,放我们走。”

听到这话,吕仁义才松开了手。

农户一把?抢过包裹,还啐了吕仁义一口:“早干嘛去了,白?挨这顿打。”

几个人拿着东西就转身进门,再也不看村口的二人一眼。

陆鱼赶忙冲了过去。

她被拽到头皮火辣辣疼,但陆鱼已顾不得?这么?多。

吕仁义被用钝器打了几下?,趴在地上像是一条苟延残喘的狗。她晃了晃他,过了好半晌才勉强动了动。

天马上就黑了,得?找个过夜的地方。

这一路走过来,陆鱼也对村落农田有了些了解。

现在是冬日?,没地可?种,但田野间的搭棚应该都还在。夜里也许有狼,但至少有挡风的地方。

陆鱼架着吕仁义的肩膀手臂,半拖半拽,将他带离村子?。

找到搭棚的时候已是深夜。

躺进草垛里,吕仁义缓了好一会,意识才幽幽醒转。

他又是猛烈地咳嗽起来,肺部如风箱般发出呼哧呼哧声响。陆鱼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滴答答落在自己小臂,她昂起头,才发现吕仁义的口鼻都渗出了血。

陆鱼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她喜欢抓虫,喜欢抓鸟,养在笼子?里的蛐蛐和蝴蝶,总是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

在宫中的时候,陆鱼从来不在乎。

死了就抓一只,反正会有新的。

而母亲的蓝裙子?被鲜血泅透的画面,一日?一日?、每时每刻在陆鱼的眼前闪现。

有些死去的东西无法替代。

“你?会死吗,”她抓住吕仁义的衣角问,“和母亲一样?”

吕仁义失笑出声。

他一笑,血就流得?更多了:“殿下?靠近一些,还能暖和一点。”

陆鱼:“不要喊我殿下?。”

“……是,内臣又忘了……阿鱼,”他艰难开口,“内臣怎能与皇后?相提并论……”

陆鱼很想说,这自称内臣,又提及皇后?,就算喊她阿鱼也会暴露。

不过,现在无人,也就算了。

而且——

他真的还能听进去吗。

陆鱼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依偎进了吕仁义怀里。他还在高热,身躯滚()烫,确实要比一个人躲在草垛里暖和许多。

“是内臣没用……让阿鱼受苦了,”吕仁义还在不住低喃,“说要带阿鱼去肃州,怎么?也还得?再走一个月,走到岁末,肃州就太?冷啦。”

放在往日?,陆鱼早就拧起了眉头,她最讨厌旁人在耳畔啰嗦。

但现在,陆鱼只是闭上了眼。

走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到了肃州……阿鱼就没事了……”

她在吕仁义怀中,听他不住低语,终于没能遏制住疲惫,沉沉睡去。

一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鱼隐隐约约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

陆鱼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

天还没亮,远处天地交接的地方仅泛起熹微光芒。此处非官道沿途,怎会有马匹路过?还不止是一匹。

“吕仁义,”她想也不想,伸手去摇晃吕仁义,“快醒醒,我们得?——”

触及到他冰冷的身躯时,陆鱼的动作骤然停止。

本来还滚烫的皮肤,在不知何时已变得?冰凉,吕仁义圈着她的双臂早都僵了,陆鱼想要推都推脱不开。

马蹄声越来越近。

她挣扎着想要从草垛爬出去,吕仁义被陆鱼带着倒地,她大半身躯都被压在下?头,但死去的人极重,陆鱼竟是一时挣脱不开。

这一来一去制造出的声响在旷野分外清晰,那几匹马停在了搭棚外。

陆鱼扒开草垛,从吕仁义的尸首中爬出来,还没来得?及站稳逃窜,迎面就被提了起来。

探查司的“乌眼”将那名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拽起身,他本以为只是名与难民失散的小孩,直至乌眼触及到“他”灰尘、血迹与泥土之下?的五官。

乌眼瞳孔猛缩:“……殿下??!”

乌眼与另外六名探查司的弟兄, 带着平康公主一路赶回肃州。

快到兰州时下雪了。

城外的官道积着皑皑白雪,天地之间苍茫的白望不到头。乌眼遥遥就看到兰州城门外,杜菀姝早已带人在外等待。

那?匹棕马在雪地中红到刺目, 像一滩血。直至走近, 乌眼才看到云夫人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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