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一旁的章杉愣在原地。
心说余鹤一穷二白看都不看就签也就罢了,您这个身家也敢这么签合同?
章杉是傅家的老人了,算是看着傅云峥长大的,是傅云峥最信任的人。
傅云峥车祸残疾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任何人,只有章杉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傅云峥把合同递回去时,章杉很不赞同地看了傅云峥一眼。
就像在谴责被妲己迷惑的纣王。
倘若傅云峥能因为这简单一眼产生什么波动的话,那他也不是傅云峥了。
傅云峥面无表情,宛如只是做了件很寻常的事情。
章杉见此情状暗自心惊,不由重新估量余鹤在傅先生心中的位置。
他微微弯腰把一张黑卡递给余鹤。
黑卡上黏着张便利签,写着密码,密码以19开头,一瞧就是出生年月。
余鹤觉得很新鲜,他感慨道:“原来大佬会也用自己生日做密码啊。”
傅云峥猛地转过轮椅,眼含警告地瞥了一眼章杉。
章杉不明所以,不知道傅云峥为什么突然生气。
傅云峥离开后,章杉便引着余鹤介绍这栋别墅中的设施。
这座别墅真的很大,功能齐全,健身房、影音室、ktv、清吧台、棋牌室、还有一间琴房。
墙面上挂着四台收藏级的小提琴。
章杉很仔细地和余鹤介绍着傅云峥的喜恶。
傅先生好不容易愿意在身边养个人,实在难得,章杉话说的很婉转,暗示余鹤傅先生很介意腰椎的伤。
“傅先生之前很喜欢拉小提琴,可他不常回来,又惜琴,就从没把琴带出去,现在琴房荒废了。”
荒废的何止琴房呢?余鹤去健身房时,见到有些器械都生了红褐色锈斑。
“庄园里还有泳池,现在是秋天有些凉了。”章杉说:“等天暖起来以后,躺在泳池里可以看到观云山。”
等天暖起来?
才刚入秋,等天暖起来还得将近一年,那时候余鹤还能再这儿吗。
余鹤笑了一下,明白章杉的言外之意。
章杉是怕他言行不一,不是真心留在傅云峥身边。
他无所谓地靠在软椅上,接过帮佣端上来的热茶,抬起杯敬了敬章杉:“章伯,在傅先生接我过来前,我余鹤就是条丧家犬,谁都想凑上来踢一脚,我很感激傅先生选择我。”
虽然余鹤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感激’在何处,但对于识情识趣又会说话的小孩,章杉实在讨厌不起来。
也许傅先生就是喜欢余鹤这股张狂劲儿吧。
颇有股‘天塌下来我先躺平,老天也只配给小爷我当棺材盖’的意思。
“余少爷,您可没有一点丧家犬的样子,傅先生很喜欢您。”
章杉微微含笑,面容十分和善:“您来之前,傅先生心情一直不大好,若有些脾气,还望您担待。”
从威风赫赫的傅总变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谁的心情能好呢?
余鹤说了句当然,而后很深沉地垂眼喝了口热茶。
茶一入口,他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算了,太苦。
余鹤对侍从说:“阿姨,你还是给我来瓶冰可乐吧。”
侍从把可乐端过来,冰块和柠檬片飘在褐色的饮料上,余鹤接过可乐道了句谢,又对章杉说:“章伯,我回屋补觉去了。”
章杉问他中午吃什么,余鹤回答给他留碗面当夜宵就行。
真是年轻人的作息啊,完全和网上说的一样,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章杉不是很认同地摇摇头,但又觉得余鹤来了以后,这宅子都跟着年轻了几分。
回到房间,拉上卧室里的遮光窗帘,卧室一下子就昏暗下来,很适合培养睡意。
余鹤看了一眼表,吃早饭、签合同、逛别墅,一套流程下来才九点半。
上午十点就是余鹤的凌晨三点,正是入睡的好时候。他调出手机里的直播,摸了摸枕头底下没找到到耳机,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家。
对了,他已经没家了。
把手机放在枕边,调小音量,余鹤听着主播直播,在主播热闹的插科打诨中,余鹤缓缓陷入浅眠。
铛铛铛,铛铛铛。
余鹤被敲门声吵醒了。
余鹤发誓他不是一个素质特别低下的人,虽然不能说特别多,但多少还是有那么点素质在身上的。
可在失眠熬夜后刚刚睡着就被吵醒,再绅士的人都会忍不住在心里问候对方,全家。
余鹤此时心中划过一长串脏话,烦躁地掀起被子蒙在脑袋上,还用手捂住了耳朵。
出于自己身份的考虑,余鹤没锁门,方便傅云峥随时进来‘宠幸’自己,可听这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余鹤潜意识里觉得不是傅云峥。
如果是傅云峥敲门,节奏应该会更慢。
铛、铛、铛这种。
慢是一种游刃有余的表现,大佬们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下一步棋把整盘局都思量了周全,绝不会这样急躁。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催命似的,比敲钟牛还烦。
余鹤踹开羽绒被,哑着嗓子问了一声:“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爷,吃午饭了。”
原来是叫他吃饭。
余鹤压下烦躁:“稍等。”
他睡觉不喜欢穿衣服,在余家时都是锁门睡,此时只穿了条宽松的睡裤,没穿上衣,听见外面是个女人的声音,余鹤抓起上衣匆匆套上。
余鹤赤脚踩在地上,打开门:“我不吃了,晚饭也不用叫我。”
门外站着个身穿统一制服的中年女人。
四十岁左右,头发挽了个低髻,颧骨很高,吊梢眼,给人种很刻薄的感觉。
听见余鹤的话,她下意识反驳:“不吃饭怎么行。”
那女人抻着脖子往房间里面张望,看到余鹤房间拉着窗帘床铺也是乱的,不由皱起眉:
“都几点了还在睡?”
余鹤微微侧身,挡住那女人的视线:“我不饿。”
“我是傅宅的总领班,黎静,你就叫我黎姐吧。”黎静推开余鹤,大摇大摆走进余鹤房间,直奔主卧,扬起手一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息洒进来。
余鹤被阳光晃得一眯眼,眼前全是绚烂繁密的光斑,他听见黎静嗤笑一声,继续向余鹤介绍自己。
“我在傅家做了十几年领班,一应内勤事务都由我对接。”黎静斜眼瞥了余鹤光着的脚,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你既然是傅先生房里人,我只好抽空提点提点你傅家的规矩。”
余鹤:“”
做了十几年帮佣领班有什么可骄傲的?
还有什么叫傅宅的规矩?
这大姐把傅家当什么了,王府吗?
清醒一点啊,大姐,大清已经亡了!
黎静把余鹤的沉默当做软弱,心中更加瞧不起这空有皮囊的年轻男孩,她上下打量余鹤,就像打量一件物品,趾高气昂:“年轻人多学些规矩没坏处,省得没大没小,丢了傅家的脸面。傅先生身边还从没出现过你这样的人,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黎静叹了一口气,好似在惋惜包养余鹤污了傅云峥清名一般。
余鹤:“”
都是给傅家打工、拿钱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