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余鹤当即笑起来,仰躺在一堆杂物中,傅云峥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笑,目光如现在一样宁和。
余鹤没提二十万奖金的事情, 只说参加挑战赛有机会和孟大师连麦。
傅云峥用酒精湿巾擦拭着手机支架消毒,感慨道:“你可真是孟大师的忠实粉丝。”
余鹤用壁纸刀划开快递盒子上的黄色胶带,拆出一盒黑色口罩, 他打开一只口罩戴在脸上,照了照镜子:“孟大师很厉害啊,自从用他的泡脚桶每天泡脚后, 你的脚晚上都没那么凉了。”
这跟用什么泡脚桶有关系吗?
傅云峥不愿意打击余鹤的积极性,附和道:“确实。”
余鹤说:“孟大师还是中医沈三针沈涵的外门弟子呢,沈涵你知道吗,奉城大学针灸推拿学的客座教授。”
傅云峥有点诧异:“他是沈涵的弟子?”
傅云峥瘫痪后, 沈涵曾给他看过病,扎了几天针灸后明显好转,傅云峥信心倍增去做了第三次手术,结果第三次手术并不理想。
回来后,沈涵不再给傅云峥看病,说他心太急, 心急的人看中医没用。
沈老爷子如今八十四岁,一生扶危济世, 在杏林中的地位极高,很有脾气, 说不看就不看, 谁求都不好使。
活死人肉白骨的故事虽然精彩, 但余鹤知道沈涵却不是因为沈老爷子的医术, 而是孟大师讲沈涵名号沈三针的来历。
这故事说起来带点玄幻色彩,也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余鹤每次都听的津津有味。
说早年除四旧的时候,好多土地庙狐仙庙被推了, 那阵子中邪的人特别多,老话不叫中邪,叫‘被迷住’了。
风寒发烧、生病上吐下泻是最轻的症状,严重的胡言乱语、动辄打闹骂人,更严重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语行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中医的范畴里,中邪不叫中邪,叫做癔症,既然是症,就有的治,传说沈三针年轻时最擅长以针灸去癔症,但凡中邪的人无论多严重,两针下去准好。
“从来没人见过他施第三针。”余鹤煞有介事地讲:“因为第三针就会要了那鬼怪狐仙的命,这太损阴德了,所有鬼怪一般在他扎到第二针时就知道沈三针不好惹,一般就走了。”
余鹤讲了一段从孟大师那里听来的故事。
大概六十年前,村里一个女人撒癔症,非说自己是狐仙,恰好沈三针在,家里就请了他来,那时沈三针也年轻,来了也不问,上来第一针就落在那女人唇鼻间的人中之上。
这个狐仙道行非常深,不仅不畏惧反而自报家门,威胁起沈三针来,沈三针第二针就扎在那女人心口,那狐仙当即就服了,倒头便拜,不住作揖,连声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见状,沈三针便收了针,那女人也恢复了正常。
余鹤讲起故事来认真又传神:“谁料沈三针离开后,那狐仙又回来了,变本加厉,那家人只好又请了沈三针来。他进屋后,话都没说,只把针盒往桌子上一拍,那狐仙说‘怎么又是你’,然后不待施针,就落荒而逃,那女人的癔症自然也治好了。”
傅云峥:“你还信这个?”
余鹤点点头:“我最喜欢听鬼鬼神神的故事,感觉总有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不过虽然他从没扎过第三针,但早年得罪了太多鬼神,所以他四十多岁就瞎了一只眼睛。”
傅云峥被余鹤讲的后背发凉:“可我怎么听说他眼睛瞎是因为白内障。”
余鹤语塞,顿了一下:“孟大师说是因为得罪鬼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傅云峥把已经挥发干的酒精湿巾扔进垃圾桶,握住余鹤的手腕:“别拆那些直播的设备了,先跟我下楼抄经。”
余鹤:“???”
书房燃起正清香,正清香烟气直,在香炉气空中袅袅荡起,直升天际。
余鹤坐在一边,看傅云峥展开洒金的宣纸,又单手研磨。
傅云峥的动作很潇洒,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他抬眼看了余鹤一眼,这一眼又端正又漂亮。
余鹤放下手上的道德经:“道德经会不会太中正了,能镇得住吗?”
“抄经是为静心,又不是符纸。”傅云峥研好墨,提腕悬笔,行云流水落下一行字。
余鹤赞了声好:“你仿的这是《快雪时晴帖》?”
傅云峥提笔沾墨,侧头道:“对,我喜欢王羲之的字。”
余鹤也来了兴致,他也选了只笔,在墨里一点,提笔写下两个字:“我学的是赵佶的瘦金。”
他在先前的‘云峥’二字后面又写下一个‘鹤’字。
余鹤说:“瘦金写鹤字漂亮。”
繁体的鹤字比划很多,瘦金体的结构又极难掌握,然而余鹤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完全符合瘦金体‘至瘦而不失其肉’的特点,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
瘦金体的雅称就是鹤体,手上没有真功夫,谁敢拿瘦金体写鹤字?眼前这字,内部结构紧密,外部笔画舒展,如屈铁断金,天骨遒美,逸趣霭然。
这一笔字没个十几年练不出来。
傅云峥略有些诧异:“你的软笔字这么好?”
“瞧不起人了不是,字是跟着贴临的,”余鹤信手一点,用毛笔在纸上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墨兔,情窦初开的少年恨不能把会的全展示给心上人看:“我还跟着林汶水大师学过几天画。”
听到林汶水的名字,傅云峥手下的微微一顿:“国画大师林汶水?”
“嗯。”余鹤又画了一只兔子,两只兔子成双入对,余鹤满意地放下笔,一弹宣纸:“宝刀未老。”
傅云峥沉默片刻:“你字画上都很有天赋,后来怎么不学了?”
听见傅云峥夸自己有天赋,余鹤略一挑眉,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他说:“学国画要去大师家里当学徒伺候师父,我那时候还小,才八岁还是九岁,我妈我养母觉得没有自理能力,就没让我去。”
说到这儿,余鹤抓了下傅云峥的袖子:“我想起来了,我那阵天天发烧,吃了退烧药也降不下去温度,整个人都该烧傻了,就应该就是中邪了,我们家保洁阿姨抱着我在别墅里转了一圈,边走边骂,后来我就好了,这巧不巧。你听说过鬼怕恶人吗?”
傅云峥正在写字,余鹤一抓他,笔尖上的墨倏地坠落,砸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好大的墨点,他也不恼,揭开写废的这张换了一张新纸。
傅云峥意味深长:“人也怕恶人啊。”
余鹤愣了一下,有点呆:“什么意思?”
傅云峥搁下笔:“没根据的事我很少讲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你从锦瑟台接出来吗?”
余鹤看向傅云峥,眼神中透露出一尘不到的干净诚朴:“不是因为我好看吗?”
“好看。”傅云峥提笔在余鹤眼角点了个墨点。“我盯上你是因为你好看”他又用拇指把余鹤脸上的墨点蹭开,觊觎着余鹤脸颊上那抹污色:“旁人盯上你,自然也是因为你好看。”
余鹤这才想起来当时王务川对他说的话,说是早就有人打听过他,有人要搞他,有人要捞他。
余鹤在傅云峥身边呆的把这遭危机都快忘没了,傅云峥显然是捞他那个,那想搞他那个
余鹤缓缓睁大眼睛。
“其中有林汶水。”傅云峥肯定道:“结合你差点去他家当学徒的事情,我不得不怀疑你八岁时就逃过一劫了。”
余鹤脸上呈现出一种很难接受的表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