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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宁濯盯着宋娴慈面前横着的那几把刀不语。

颜旭咬牙切齿地让人退下,阴恻恻道:“殿下要是拿不出个好东西来,就休怪我不顾昔日情分了。”

“我与你有何情分可言?”宁濯表情淡淡,在颜旭暴怒之前不顾在场诸将拔刀恐吓,走上前去,拿出那纸婚书轻放在他面前,然后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与你有情分的不是我三堂妹吗?”

颜旭脑子轰地一声,怔怔看着面前的婚书。

“从兹缔结良缘,配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

这是他偷偷握着三公主的手一字一句写下来的。三公主明媚张扬,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偏与他的这一段情,遮遮掩掩见不得光。为保住他的命,三公主忍着眼泪假装对他厌恶嫌弃至极,动辄侮辱打骂。

他走时,三公主当着他的面将与他有关的东西尽数烧去,婚书也在其中,几日后就另嫁他人。

他没想到,被烧毁的婚书是假的,她竟将婚书留了下来。

宁濯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低声道:“这是三堂妹托我交还给你的。”

颜旭惨笑一声:“交还?”

宁濯轻轻道:“同这婚书一道送来的,还有三堂妹亲笔书信一封。”

颜旭猛地抬眸。

宁濯:“是给你的。”

颜旭手指轻颤,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也跟着抖。

宁濯眉目淡淡。颜旭以己度人,将娴慈挡在身前来伤他,让他心有顾忌,无从下手,却忘了他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颜旭与他,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都拿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放我与娴慈回去,我立时便让人把信给你,”宁濯顿了顿,又面色不改地撒了个谎,“但若不放,顾寂便会立刻烧了那封信。”

颜旭眼中燃起怒意,忽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宁濯嘲讽地笑了笑,不作应答。

凭什么?就凭换他是颜旭,换娴慈是三公主,他定也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封信要来。

宁濯低声继续扎他的心:“三堂妹是个聪明人,她知你逃出宫后会干些什么,也知你在整个世上只在意她,却还是将信和婚书交到我手里,给了我今日要挟你的机会。南蛮王且猜猜,这是何故?”

颜旭浑身一颤。

三公主宁语淳,心系大昭,也心系她的兄长,却能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颜旭恨得眼前发黑,手上却舍不得用半分力气,怕撕破了这薄薄一纸。良久,他咬牙切齿地喊:“送客!”

帐内诸人大惊,纷纷出言劝阻。颜旭拍案而起,怒吼着重复:“送客!”

无人再敢言语。

宁濯缓步走到宋娴慈面前,轻轻扶起她:

“我带你出去,娴慈。”

作者有话说:

这时的宁濯仍是白心的嘿嘿

◎她已成了别人的妻◎

出了敌营,出了林子,再踩着草地一步步走向大昭的营帐。

宁濯见她步子缓慢,心中发紧,沉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们给你用毒了?”

宋娴慈摇头:“没有中毒,只是有些累了。”她身子本就没养好,又被闷在箱子里颠簸多日,还提心吊胆了一整晚,今晚在宴席便已眼前发黑,只一路强忍。

“我背你一段,快到时把你放下,顾寂不会看见。”

宋娴慈不肯:“无妨,我撑得住。”

宁濯沉默片刻,扶着她的手缓步而前。

见宋娴慈这回没拒绝,宁濯便知她定是快熬不住了。

又走了一刻钟,忽见着不远处一大片火把举在半空。

宋娴慈忙推开宁濯的手,喊了声:“将军!”

宁濯的手定在半空中,离了那处暖软,便觉无比冰凉。

“夫人!”顾寂悬在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下,当即举着火把奔来。众将士也大呼“殿下”,紧跟其后。

宋娴慈被顾寂抱住,终于肯放下心来,软软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顾寂抱着她往军营跑,“快叫军医!叫军医!”

宁濯按下心中翻涌的苦意,把裴元帅从马上薅下来,拽回已急到发疯的顾寂,让他抱着宋娴慈骑马回去。

顾寂纵马飞奔回营,宁濯上了一匹马跟在后头。

顾寂冲进营帐,下马抱着宋娴慈慌慌忙忙跟着军医走了。宁濯赶到时,只能看见宋娴慈杏色的裙摆一角旋进军医的营帐,然后便看不见了。

他愣愣地望着前方。

娴慈成婚后的这几个月,他拼命逼自己遗忘却愈陷愈深,只好用世俗礼教一遍遍劝说自己。

不能去见她,不能再肖想她,更不能妄图夺她回来。

如今这一幕,像是上天在撑开他的眼皮逼他看清楚——

他放在心上呵护多年,曾经满心满眼里都是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的女子。

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宋娴慈再睁眼时已在顾寂帐中的床上。

边上守着的陈家兄弟见她醒了,欣喜不已,忙端来碗水给她。

宋娴慈扫了眼四周,哑声问:“将军呢?”

陈浮笑着回答,说是昨日有场大战,南蛮主力尽数在对面列阵,应是颜旭最后一博。顾寂和宁濯还有裴元帅都上了战场,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不用担心,大昭必胜。

宋娴慈点点头:“我这次又睡了几日?”

“三日。”陈沉答,“军医说您是身子虚,又累着了,半月内不能再受车马劳顿。将军说这些日子您便留在军营。”

宋娴慈思索片刻,避过陈家兄弟的搀扶,强撑着起来走到桌边。

二人知道夫人守礼,便一路虚扶着跟过去,防她摔倒。

宋娴慈缓了会儿,等身上有了些力气了,便想洗漱沐浴,于是让陈浮打水来。

陈浮才想起这个时辰怕是没热水,忙跑去找人给烧一些,却在半路碰上几个火兵,每人拎着一桶热水往这边过来。

领头的火兵说,是殿下昨日临走前吩咐让烧好了在这时候送过来的,四桶热水里有三桶加了兰草。殿下那时还让洗了三块好布,还差近卫大人过来看看洗得干不干净。

这三块布说是一块拿去给将军夫人擦脸,一块拿来作揩齿巾,最大的一块用来沐浴。哦,近卫大人来时还带了些青盐。

火兵边说边在心里暗暗纳罕,这娇滴滴的夫人就是讲究,光是洗漱沐浴就要这样那样的。军中都是些糙汉,也就殿下心细,还惦记着要给夫人送来这些东西。

陈浮没多想,乐呵呵尽数提进了将军帐中,给宋娴慈倒好水。

宋娴慈见他拿的东西齐全,浅笑着夸了一句。

陈浮是个直性子,当即告诉她这是宁濯让人备好的。

宋娴慈一顿,然后轻声叫他退下。

这里不似南蛮王帐有侍女伺候,即便她身子还没好全,这些事也只能她自己来。

宁濯让人备的水很足,水温刚刚好,宋娴慈舒舒服服地将自己浑身洗净了,换了身正红色玄边的衣裙,绞干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

好在她被掳走后,陈沉回来报信时把她那包衣衫也带来了,不然这营中还真难找到她能穿得了的衣服。

宋娴慈用了一些饭菜,思索片刻,突然叫陈家兄弟带着自己去割几株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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