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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提议

 

吴叁娘用化尸粉溶了尸体,衣帽盔甲用麻绳捆好,绑上石头,丢入城中的水池里。那一盆鲜血,也给泼到臭水沟里。平日里,各家商户没少往里面泼洒牛羊鲜血,因而也不会招人怀疑。

她回去焚香沐浴,更衣起身之时,天光微亮。窗外青梅枝头,已有雀鸟叽喳。

忽而,一只白鸽落下,惊起几只麻雀儿。

吴叁娘开窗,伸出了手。白鸽乖顺地飞至她手间,她轻轻地为它整理白羽,这才将绑在腿间的纸条取下。

“事已知悉,正在途中。——老方”

老方是在凉州的门人,常活跃于张掖一带。快的话,傍晚应该能见着他。

她卷起纸,扔入灯罩之中。灯罩内的灯火一爆,生起一缕青烟。

她半倚在榻上,闭目歇息。时机不等人,她就等到明日,能来多少人就多少了。

吴仁一觉睡到日上叁竿。高噙过来请他,这才将他吵醒。

他慢慢悠悠地穿衣洗漱,到了晌午才走到刺史府。

高噙已经火烧眉毛了:“吴仁,你才来啊。我问你,昨夜你走后,你见过张永平吗?”

“未曾。张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他不见了。”高噙摸着脑门,急躁地大喊。这么大个活人,还是个武官,怎么能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张大人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吧?武威可是凉州中心,怎么能将一个活人变没呢?”

高噙拍了一下掌:“你说的有理。”那张永平定是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向他汇报。等张永平出现,他定要好好说教一番。

“咦——”吴仁的一声低呼又将张永平的心吊了起来。

“干嘛?”

“大人莫不是忘了,匈奴还在城中,张大人该不会……”

“你别瞎说!”高噙不悦地道。匈奴昨晚还设了私宴款待他,怎么可能今日就抓走张永平?不过吴仁将此事点了出来,他心里也不免犯嘀咕。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走来两人,一文一武。武官是崔攀,文官是簿曹从事廖久安,簿曹从事主司凉州境内的银钱粮草。高噙见到这两人凑在一起,眉头微皱。掌管军马粮草的聚在一处,准没好事。

“崔攀,你来得正好。张永平昨夜摔沟里了,腿脚不便,你先代他几日。”

“张大人可好?”崔攀拱手问。

“歇几天就行。如今匈奴在城内,你可要万事小心啊。”

“不负大人厚望。只是这虎符……”

“你等等,这里有封手令,你拿着我的手令去张永平军中。”高噙在袖中摸了半天才取出手令。他不是很喜欢崔攀。崔攀虽战功卓着,却是一根筋之人,天天嚷着要报匈奴的血海深仇,从来不懂得审时度势。要不是张永平不见了踪影,他根本不想将凉州的军务都交给崔攀。

“多谢大人。”崔攀摊开双手,等了片刻,才拿到手令。

“大人,那下官便告辞了。”

高噙挥了挥手,崔攀便转身离去。高噙的目光这才落到廖久安的身上:“你怎么来了?”

“大人,匈奴那边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高噙惊问。

“下官按大人吩咐,每位匈奴五日可食一斗米的配比,送去的吃食。结果匈奴嫌少,要每五日叁斗米。城中的粮食皆有定量,下官思来想去,还是请大人定夺。”

“原来是此事啊。”高噙松了一口气,“左右匈奴也不过待五日,既然要粮,多给便是。”

“大人,请叁思。”在一旁站立许久的吴仁开口道。

高噙一听到吴仁的声音,顿时头昏脑胀。天天让他叁思,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叁思啊!

“你又有何事?”高噙不耐烦地问。

“大人,给粮的事小,但背后的缘由可得搞清楚啊。”吴仁意味深长地道。

“下官也是这个意思。粮食是按人口分配,如今匈奴多要口粮,是要给谁吃?若是匈奴真要犯事,事后查出来,我们就是为虎作伥啊。还请大人明鉴!”廖久安“扑通”跪地,朗声道。

“又跪一个……”高噙嗫嚅道。这几天,各大属官轮流跪地,武将跪完文官跪,讲的全都是匈奴之事,还有完没完了。

他转首看到站在旁处的吴仁,似看到救命稻草般。是他,都是他起的头,所以得由他来擦屁股!

他指着吴仁:“你不是想查吗?你就去查。不过,要是五日一到,匈奴那里没什么动静,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要放行。”

“是大人,还请大人给我写道手令。”

“我写我写。”高噙嘟嘟囔囔地走了。他回后院睡了一个午觉,待日头偏西,这才托人把手令交予吴仁。

暮色四合,苍山沉远。

吴仁终于在日落前赶到城西的军营,崔攀早已等候多时。

崔攀将吴仁迎进中军大帐,屏退左右:“昨夜有人看到吴大人与张大人进入西街口的’吴氏面馆’,吴大人请放心,人已经被封口。待匈奴事毕,我会将张大人之死都推在匈奴头上。”

“吴某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吴仁面不改色地道。

崔攀讪然一笑:“吴大人不必紧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吴大人借此帮了崔某一把,崔某不是不懂情理之人。”

吴仁肃然道:“大人,吴某再说一遍,并不懂你在说什么。”

崔攀拍了拍他的手臂:“不懂就不懂吧。找我来是有何事?”

“刺史大人命我彻查匈奴之事,只是我身为文官,既无权,又无兵……”

“吴大人可是要借兵?”崔攀反问。

吴仁摇首:“只是想借大人之手做些事。”

“吴大人请讲。有用得上崔某之地,定不会推辞。”

“崔大人还记得吴某所说的车痕之事。”

崔攀颔首。

“吴某先前还想借崔大人的兵去查看一下箱中之物,不过今日听廖大人一说,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崔攀皱眉,只听吴仁继续道:“匈奴多要了两倍口粮,这些口粮所养的两百来号人去哪了,自然不可能是在牛羊肚中,那便只能在箱子中。”

“他们好大的胆子!”崔攀怒斥道。难怪车痕要比金银浅,原来如此。

“算上在箱子外头的,其实也不过区区叁百人,若是深入汉地,也只能引发一点骚动,成不了气候。”

“有理。”崔攀颔首。箱子进入长安,也要由长安的官员入库清点,根本见不着天子,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可是在武威呢?”

崔攀摇首:“武威也有军队镇守,叁百余人,也翻不出水花来。”

“自然不会只有叁百人。”

“你什么意思?”崔攀脸色骤变。

“匈奴不是傻子,难道只会派叁百人过来送死?”

崔攀的面色变得铁青。匈奴人虽凶悍,但行军打仗也会布阵,并非头脑简单的蛮人。

吴仁继续道:“凉州地广人稀,城市疏远,我担心匈奴会绕道张掖,直扑武威。”

若是匈奴想直接兵临武威城下,就不能从凉州西部入境,而是从凉州中部往南扑。张掖在武威北部,是匈奴从北边入境之后的第一大城市。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崔攀问。

“我觉得叁百人想要夺下武威确实是自寻死路,但若是里应外合,叁百人并不少。”

崔攀颔首,吴仁所说,无可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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