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他常年戴着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头发过耳长也不思量修剪,乱糟糟的胜在浓密,一件灯芯绒的外套他能连续穿半个月都不换,衣服上油渍污渍星星点点,可见心里只有学术。
“没事,你赶紧去上课。”徐昴蹲下一起捡书。
孙必良的办公桌在他后面,是个书呆子,课间醉心做题,临上课才想起来,一个月已经撞了徐昴四回桌子,都习惯了。
“好,那不好意思,我下回一定注意。”
孙必良确实赶时间,说完话就抱着书走了。
他转身时徐昴看见他后脖颈处也有一块粉红色的污渍,和他刚才沾到的位置差不多,徐昴想提醒他,可孙必良早已一个箭步冲出了办公室。
傍晚,中山路西餐厅二楼,一对璧人当窗而坐。
徐昴信守诺言,给时卿点了两份餐厅主厨特制的牛肉汉堡,吃过不少家,时卿最满意的就是这家。
熟练打开汉堡,时卿把里面夹的蔬菜抽出放到一旁,然后美滋滋的咬了一大口。
“菜也要吃的。”徐昴提醒。
时卿闻言,拿起一圈彩椒送到徐昴嘴边:“你吃。”
徐昴无奈,妻子这只爱吃肉不爱吃菜的习惯真是有点头疼。
“对了时卿,过阵子咱们搬出去住吧。”将彩椒吃完后徐昴说。
时卿抬头看他,问:“为什么?”
徐昴怕吓到她,借口说:“学校里住着多不方便,进出都有门限。”
“不会,挺方便的。”时卿真诚的说。
徐昴犹豫再三,觉得要么还是跟她实话实说吧。
“其实也不是不方便。只是我下午跟人打听了,咱们住的十四楼好像……不太干净。”徐昴凑近妻子,压低了声音说。
时卿面露疑惑:“不太……干净?”
“嗯,不干净。”徐昴肯定点头,他觉得时卿肯定懂他意思了。
因为中午的垃圾袋事件,下午徐昴特地仔细打听了一下,一个任教时间很长的老师告诉他,说十四楼经常发生灵异事件,男主人半夜听见鬼哭,女主人洗澡看见鬼脸,诸如此类层出不穷,把徐昴都给说没底了。
“哦。”
谁知时卿的反应却非常淡定。
徐昴再次建议:“所以咱们还是搬家吧。”
“不要。”时卿果断拒绝,并给出了合理的理由:“麻烦。”
徐昴无话可说,毕竟确实挺麻烦,两人结婚一年多,已经搬了四次家,如果不是听到些不好的传言,徐昴暂时也不想再搬。
可不搬的话,又怕……
“徐昴。”时卿忽然喊他。
“嗯?”徐昴抬头对上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只见时卿缓缓向他靠近,神情正经又严肃,徐昴没由来的紧张,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听时卿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
“你盘子里的肉还吃吗?”
徐昴:……
无奈将盘子里的牛排切好,将两人面前的盘子对换。
算了,对时卿而言,‘没肉吃’估计都比起所谓的‘不干净’来的恐怖。
吃好晚饭,两人压着马路走到电影院,看了一部翻映的黑|道电影,电影很精彩,时卿也很喜欢。
回公寓的路上,时卿问徐昴:
“我们这一片也有堂口老大吗?”
徐昴说:“没有,电影都是假的。”
时卿疑惑:“真的?”
徐昴失笑:“当然!你以为我们国家扫黑除恶是闹着玩儿的?”
“哦。”时卿了然点头。
学校的门限是十点,十点前半个小时是住校学生归巢的高峰期,不少同学认出徐昴,纷纷向他打招呼:
“徐教授好。”
“教授好,师娘好有气质啊。”
徐昴一一与他们挥手回应,牵着时卿的手往家属楼走去,电梯上行,很快到达十四楼。
徐昴先看了一眼他特地放在门边的垃圾袋,完好无损的待在原处,徐昴暗自松了口气,兴许关于十四楼的那些只是谣言。
时卿顺着徐昴的目光看去,盯着垃圾袋沉默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徐昴说:
“家里肉干吃完了,我下楼买点。”
徐昴说:“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进去烧水,泡点茶等我回来。”
说完,时卿就推着徐昴进门,顺便把家门关上,正转身往电梯间去,就听身后家门突然又开了,徐昴递出钱包:“给,楼下超市不扫码的。”
时卿接过钱包,对徐昴挥手:“进去吧。”
徐昴再次关门,时卿孤身来到电梯间。
不过她没有按电梯,而是走入侧门,来到楼梯间内,对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轻柔说了句:
“出来。”
声音在楼梯间内回荡,空灵又突兀。
角落里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灵体,他蜷缩在地,看着像个人样,两手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时卿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是看着就对那灵体产生了极大的威慑力,抖得更厉害了。
“我老公说十四楼不干净。”时卿开口。
那透明灵体猛然抬头,一张五官移位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一只眼睛掉在脸颊,另一只掉到下巴,但此刻两只眼睛里仍噙满了泪水,是被吓的。
想他在这十四楼纵横撒野好些年,赶走的住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来只有他吓人的份儿,谁承想今天踢到铁板了,惹到个黑手煞神。
回想下午他悄悄溜进煞神家想做一点无伤大雅的色|色的事情,却反被煞神按在地上打得吱哇乱叫,被施|暴期间,他几度想从门缝逃走,却又被煞神无情的拖回去继续打。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他承包了煞神一天的运动量。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嗓子都哭哑了,最后被像块破布一样被煞神扔出来,他奄奄一息,在地上像蛆一样的爬走,哪里还有半分|身为精怪的尊严!
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这煞神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出来说他不干净。
说他们精怪不、干、净!
是可忍孰不可忍!
精怪也是有尊严的!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下,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
“大王饶命。我马上就走,保证再也不回来了,求别杀我。”
时卿真实被他乱飞的五官给丑到了,拧眉冷问:
“谁要杀你?”
精怪眉毛乱动,委委屈屈:“不是大王的老公说这里不干净吗?”
他有自知之明,十四楼的‘不干净’,指的不就是他嘛。
时卿没有否认,说:
“对。所以从今往后,十四楼的卫生你负责。要是再被我老公看见哪里不干净……你知道后果的。”
精怪有那么一瞬间是窒息的,崩溃的。
他一个精怪……精怪!
煞神居然让他去打扫卫生?
精怪想反抗,想拒绝,但为了不被二次暴力伤害,他选择了讲道理:
“大王,小的做不了,小的……”
“做不了?”
时卿美眸扫过他,掌心忽的亮起一团金色火焰,带着仿佛能焚烧天地一切邪祟的光明力量,是一道让精怪仅仅看见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灰飞烟灭的火焰。
精怪咽了下喉咙,识时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