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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李鹊圈中认得富豪多,也时常被迫聆听这些人大谈自己的致富之路,然而,李鹊突然发现,施弥明从未对自己的个人经历侃侃而谈,相反的,他好像颇为谨慎,像是刻意不去触碰一样。

是因为谦虚吗?

李鹊迟疑地看着施弥明:施弥明可不是什么谦虚的人。

施弥明笑笑,说:“就是我想讲,你会想听吗?”

要是别人的故事,李鹊是没兴趣听的;但是施弥明搞得这么神秘,反而勾起李鹊几分兴趣。

李鹊说:“我想听,你想讲吗?”

“也没什么好讲的。”施弥明下意识低头,轻轻踢了踢鞋尖碰到的小石头。

李鹊看着小石头在地上滚动,带动一些微小的颗粒沿着地面飞溅。

他似也感到什么波澜,便灵活地转移话题,说道:“对了,我们要结婚,是不是该把你父母从老家接来?”

施弥明回头徐徐看向李鹊,像是在看天上飞过的白鸽。

李鹊被看得不自在。

施弥明突然笑笑,说:“你听讲过一句‘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

这俗话在港岛并不常说,李鹊自然不理解,皱了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施弥明笑道:“你当然是不懂的,因为对你来说,这句俗话应该反过来‘没见过猪跑,难道没吃过猪肉吗’?”

李鹊好奇地看着施弥明,此刻觉得施弥明很遥远,明明这样近看,却偏似是遥望。

施弥明缓声说:“在我小时候,家里是有养猪的,天天都看着猪跑,但若非大时大节,从不能吃一口猪肉。所以呢,我们会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这种话。因为虽然猪养着,猪肉倒很难得吃一口。”

李鹊听得一知半解,愣愣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意思吗?”

施弥明闻言,轻轻笑了,他看着李鹊,此刻好似看着一个孩子:“不是,没那么感伤。一般来说,这是一个带一点幽默性质的比喻。”

李鹊懵懵懂懂。

施弥明转了话题,道:“你看我衣服起球,很看不过眼,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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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鹊听了这话,好似被打了一个雷,惊讶地看向施弥明。他虽然在意过施弥明衣服起球的事,但从来没有开口提过一嘴,却没想到被施弥明看穿了。

细想来却也不奇怪,李鹊每次被施弥明深深看着的时候,都觉得好似被剖开了一般,让他有一种脆弱的感觉,然而,与此同时,这样的凝视也带来了一份安心。

很离奇。

施弥明笑着说:“我们家当时也穿不起羊绒……别说羊绒了,纯羊毛衫也穿不上的,一件混纺旧毛衣,祖孙三代混着。天冷谁出门谁裹上。要让我爷爷知道我现在买一件羊绒衫几万块,莫说穿到起球,就是穿到起火,他都不准我扔呢。”

他的语气很轻松,说着俏皮话,但李鹊很难笑出来。

李鹊只道:“那你现在生活好了,也可叫他们享享福。”

施弥明没接这话,而是悠悠道:“我爷爷和父亲原来在城里当农民工。当时那个工地缺人,女人只要能吃苦有力气也肯收。我母亲便跟着一起去了。结果出了事故,三人都死在了工地事故里。我获赔了两百万。”

李鹊听了这话,脸上一下僵硬得好似化成石头。

他忽而想起,家人对他说的那句“五百万够买起你条命了”。

上回他听这话,不以为意,还多少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

如今听到施弥明的话,李鹊突然生出几分又真实又荒诞的感触来,好像他满心的哀愁都是那么华丽却轻薄。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是遍身罗绮者的感伤。

他沉默着,听施弥明继续讲下去。

“我用这两百万本金去投资,两百万变两千万,两千万变一个亿……”施弥明嘴角往上牵拉,自然形成一个机械的笑容,说,“这就是我第一桶金的来历。”

李鹊胸膛滚动着反覆的情绪,有句“对不起”要说出来,却又堵在喉咙里。

他想:这句话很不必要。

他不需要说。

施弥明也不需要听。

李鹊认真看着施弥明,眼神深邃而专注,就像一只波斯猫注视着手中的玩具,透露出对每一个细节的关切和重视:“施先生,你很强大。”

施弥明听了这话,机械的笑容变得自然:“当然。”

笑意从嘴角扩散到整个脸庞,仿佛是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亮了他的表情。

李鹊怔住,愣愣看着施弥明的笑。

此刻,他看着施弥明嘴角挂着的那两漩涡似的小梨涡。

这梨涡原本让李鹊联想到的是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或是画龙点的一双眼睛,而现在,竟叫李鹊想起沾在施弥明羊绒衫上的小绒球。

李鹊低下头,下意识地提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

小石头滚动着,光影明暗变化,如一个翻天覆地的小星球。

施弥明说过这一切后,自己心情也变得古怪。

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跟李鹊说这些不太合适。

他从未跟旁人分享过这个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现在毫无预兆地这么做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得到了如释重负的安慰,还是犯了突如其来的错误。

二人各怀心事,散漫地前行着,不再去看地方,而是专注着踢脚下的小石子。

漫步在小径上,两人萦绕的心思似也随着小石子的弹跳逐渐散去。

没过几天,就是马匹竞拍的日子。

竞拍会现场是相当的热闹,一片熙熙攘攘。

拍卖场内弥漫着马舍特有的那股气息,时而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声,构成一场别开生面的盛会。

拍卖师台上,一位风度翩翩的拍卖师挥舞着手中的拍板,宣布着每匹马匹的基本信息和优点。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展示着马匹的赛绩、血统以及其他相关信息。

施弥明没有太在意这些信息,因为他早已研究透彻,了熟于心。

李鹊穿一套精致礼服坐在施弥明旁边。

他注意到,施弥明今天穿的礼服和之前是一样的,恐怕施弥明的高定礼服和他的羊绒衫一样,都是老伙伴,缝缝补补又三年。

他此刻却没什么好说的,抬眼看到旁边几个嘉宾的着装,仔细打量,便发现其实有些“老钱”脖子上围着的羊绒围巾也有些微起球,只是他之前从不认真去看罢了。

他心下默默一哂。

施弥明见李鹊眼神乱飘,笑着问他:“对了,你的名字为什么叫‘鹊’?”

李鹊听到施弥明的声音,回过神来,答道:“因为我们这一辈取名从‘鸟’,我又是七夕出生的,就叫‘鹊’了。”

施弥明闻言笑着颔首:“原来是七夕出生的意思。那李公子介不介意我把我拍到的马起名为‘七夕’,并对外宣称是出于对你的爱意呢?”

李鹊挑眉,说:“我介意,但是可惜根据协议,每个月五百万的零花钱足以让我抗议无效。”

施弥明笑道:“李公子雅量。”

李鹊原以为施弥明会拍下大热门,却没想到施弥明选了一匹冷门的马匹。

李鹊说:“你这个钱都花出去了,还这么吝啬。”

施弥明答道:“投资不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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