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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人。我的头有点痛。走进浴室,赫然发觉辛樱在泡泡中睡着了。我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她半梦半醒撒野地抱怨和反抗。我看到,她粉嫩的小手臂上,有成人拳头般大的烧伤烙印,而且还是新的伤口,色泽赤红。我拿出专治灼伤的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辛樱苦痛地哼了声,我连忙小声地安慰她:“很痛吧,忍耐一点,不用怕,我会照顾你。”小女孩凄凄地饮泣起来。我没有再说什么,把她抱进我的房间。我把门掩上。若果失去父亲的是九岁的我,我能否承受得起?较诸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辛樱是额外的成视诋事,真难为了她。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对她不好,要全心全意爱护她,因为,她的爸爸为我而死。虽然,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王乳,你应该是自豪抑或悲哀?那夜,我在沙发上睡着了,梦见辛樱在我的厨房内吊颈自尽,瘀红的舌头又长又厚的,垂在她小小的脸庞下。那舌头越伸越长,像流水一样,由上而下,流泻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缓缓地缠上我的脚畔,然后再由脚眼的位置卷上我的腰、我的骼膊、我的颈项。吊在半空的尸体有紫蓝色的身体。她对我说:“你要陪我死。”我望着她那双跌了出来的眼珠,没有违抗的意思“王乳”我睁开眼,看见辛樱坐在我的床前。我说:“要上学吗?”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七时十分。“我不想上学。”她说。我在椅子上坐下来,唯唯诺诺地说:“好的,请几天假吧。我也请假陪你。”她不但没有欢欣的反应,反而命令我:“我要吃法兰西多士。”我快快地点下头,生怕她不高兴。“我到小食店买。”我走到浴室梳洗,匆匆走到楼下拐弯处的小食店买早餐,然后又急步跑回家。我笑容满脸。“法兰西多士。”辛樱望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她已穿好衣服,头发梳成一条马尾,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我把早餐放在饭桌上,辛樱走过来,与我一起默默进食。我坐着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辛宅的书房和睡房。在那过去的日子,我竟没有留意到,一个有着孩子的男人,每夜用望远镜把我看得一清二楚。辛樱哭起来。她看到她爸爸的书房。“自私,讨厌!”她尖叫,把果汁推到地毯上。我走进厨房拿出清洁剂和抹布,蹲到地上用力地抹。“大人都是自私和讨厌的!”她的拳头在我背部飞快地落下。我痛了,转过头望着她。“你无权怪责我。”她停下挥舞的拳头,跌到地毯上,放声嚎哭。“不是我的错。”我小声说,然后坐回饭桌前,继续吃早餐。辛樱却故意继续狂哭尖叫,双手捉着我的腿,愈叫愈狂。我放下牛奶,转头瞪向她,发觉她哭得面色发紫。我记起了今天早上的梦。我心软下来。我把手按在她的头顶,告诉她:“辛樱,我希望可以好好照顾你,但是,你必须先听我的话,亦一定要相信我。”辛樱收敛哭声,悻悻然走回我的房间,和衣倒下来再睡。我让她睡,把一盒纸巾放在枕头旁边,然后走回饭桌收拾残局。我抬头,看着对面的辛宅,幻想辛达维与辛樱吃早餐时的欢乐情形。我在想,他大可直接告诉我他喜欢我,说不定我会接受,犯不着这样跳下去。刹那间,心里很痛。有人为我而死。我这样告诉自己。我一直渴望恋爱,看,现在有人为我死了,简直就是恋爱手册的至高境界。王乳,兴奋吧。我望着对面的空屋微笑,尝试兴奋起来。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我的微笑不能持久。一小时后,辛樱才回复平静。我把她的早餐弄热,陪她吃上一会,然后替她向学校请一星期假,然后返回辛宅执拾用品。她把数件衣服、三本漫画书、两只xo发夹放进大袋里,然后告诉我:“就是这么多。”继而又说:“我想弹一会钢琴。”她坐在钢琴前,弹了几首简易的曲调,显得非常专注。我走进辛达维的书房,俯身研究那支望远镜。一个人是否需要大量的爱,才会持续不断地窥探另一个人的私生活?我抚摩那支名贵的工具,感动地叹了口气。我坐在书桌前,想像辛达维在书房内的情景。晚饭后女儿在客厅中看电视,他便走进书房内听他的音响。我归家了,家中的灯亮起来,他便开始从望远镜中研究我,一点一滴,毫不遗漏。情节像一出出色的剧情片的开端,男主角暗恋素未谋面的女主角。我把视线抽离坐落在对面的家,心里怅怅然的,我渴望知道辛达维的容貌。我拉开他的抽屉。记事簿、日记簿、乐谱、水费电费差饷单。就是没有他的照片。“你干什么?”辛樱站在我身后。我吓上一跳,连忙关了抽屉。“我想看看你爸爸的样子。”我老实地说。“没有。爸爸从不拍照。”她这样说。“真的一张照片也没有?”她摇头。我失望起来。“你来。”她走前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钢琴前。她说:“替我把琴凳打开。”琴凳上了锁。“我想要平日练习的乐谱。”她抬头看我。“钥匙呢?”我问。“挂在爸爸的身上。”她回答。我抽了一口冷气,感到有点恐怖。我转身往厨房的炉底查看,找到铁锤和铁锉,信心十足地走到琴凳前。我告诉自己:不要令她失望。我把铁锉夹在缝隙中,准确地以铁锤敲打,一次两次,第三次才成功。我看到,辛樱脸上有笑容。“我想每星期学琴。”她说。“好的,平日的老师是谁?”“爸爸。”她回答。我收起铁锤铁锉。“找一个新的。要男的还是女的?”“要好的。”“是的。”我答应。要好的。片刻后我问:“现在才十一时许,待会你想做什么?”她想了想。“唔先弹片刻钢琴,然后吃家乡鸡,之后回你家看片通片。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是的。”我遵命。午餐过后,我以辛达维的女朋友身份替他办理死亡证,并且准备出殡事宜。辛樱告诉我,他们在香港没有亲人,母亲早在她婴儿时代已不知所终,唯一可以依靠的是在美国纽约生活的叔叔。“他是爸爸的弟弟。你可以在爸爸的抽屉内找到他的联络方法。”辛樱说。“你的叔叔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多年前见过他,但忘记了。”说完把目光转回电视萤光幕上。我把事情告诉芭比,她咄咄称奇。“你替别人照顾女儿?”“没办法,他说是为我而死。”“他怎么说?”“他在遗言上写了数句情话,又写上我的名字和地址。”“你真的不认识他?”“不。但他每≈ap;ap;x5929;≈ap;ap;x90fd;用望远镜偷看我。”“噢多浪漫。”芭比语调像梦游。“去死!”“你需要帮忙吗?”“来探望我的时候请准备玩具。”“一言为定。”终于,芭比带来了芭比娃娃和芭比的豪华大屋,里面有泳池、池畔餐厅、粉红色跑车、大圆床、心形家具和和男朋友阿ken。这些玩具马上俘虏了辛樱的心。她对着玩具纸盒欢呼,开始跟芭比娃娃玩。“女孩子长得很清丽。”芭比说。我点点头。“也很懂事。”“怪可怜的。多不负责任的父亲。”我沉默无话。“是我的错吗?”半晌后,我问芭比。“不是,你什么也没做过。”她安慰我。我们看着辛樱倒茶给芭比娃娃和阿ken,小声地自言自语。“我不知道他的长相,辛樱说她爸爸没有拍照的习惯。”我说。“看女孩子的容貌,父亲不会长得太丑。”芭比推测。“你打算一直照顾她?”

“辛樱说她有个叔叔在纽约,我想我会尽快联络他。”“纽约?亲叔叔?”“嗯。”芭比忽然奸笑。“或许是缘分到了。”我笑得很虚弱。“我不敢想。”“你和公司那个ray摸nd怎么了?”“不知道啊。他大概会以为我在外面有情人,因着我和他的关系愤然殉情。”“别理会他。那种货色!”“其实他也不算太差。”为了自己为了他,我也该辩护一下。他可有挂念我?除了上床之外,应该还有多一点。我伸懒腰,想起一个不属于我的人。芭比问:“若果那个ray摸nd告诉你他爱你,愿意和妻子离婚,你会怎样做?”“他不会这样说的。”我摇头。“有这种可能性。”芭比坚持。“不会。”我肯定。“你又不是他,你怎知道?”也是的,我又不是他。但是,我知道。“不说了。”我说。“你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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