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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没。”

“滚出去玩儿去。”

“不。”

再好的脾气,也被这戳龟壳似的话弄得火大,戚显抬脚,刚想将那乌龟踹进水里再清醒清醒,但侧头看见他抱膝坐在地上,身上头上都在滴水,轻叹了口气。

可怜兮兮的。

他伸手,在那颗圆滚滚湿漉漉的后脑勺上轻拍了两下。

“别难过了。”

对弈

戚钰出生时, 戚国公还在外征战,管教幼弟的责任,便落在了戚显身上。

他那时也年岁不大, 但为了有几分威严, 装得老成。

戚钰爬树掏鸟窝,他逮下来。

戚钰挑食不吃青菜, 他逼他吃。

戚钰逃学, 他用家里的戒尺教训他。

时日久了,邺都谁不知道, 戚国公府的嫡次子, 顽劣不堪。

传言如此,戚显听着生气,回家再一看上跳下窜的戚钰,就忍不住的教训。

经年累月, 戚钰看见他就怕,遇见就躲。

永嘉公主说戚国公是个闷炉子, 不会说话, 更遑论安慰人, 其实, 戚显也不遑多让, 说完那句, 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听见那隐忍着的啜泣声时, 戚显愈发的沉默, 搁在他后脑勺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视线落在池子里的红鲤上。

“吃烤鱼吗?”

“西山猎场野兽多, 狩猎去吗?”

戚显绞尽脑汁想了两处玩乐,都没听到回应。

片刻后, 手掌下的脑袋动了动,哭声渐止。

“你去看书吧。”戚钰瓮声瓮气道,似是觉得丢脸,狠狠抹了两下脸,搓得皮肤发红,站起身道:“我回去了。”

戚显‘嗯’了声,从袖袋里摸出两颗哄闺女的糖给了他,“吃个糖就别哭了。”

戚钰闷闷的哼了声,拿走一颗,抬脚走了。

戚显看着那道背影走远,也不知道是不是哄好了。

七月乞巧,日光热烈。

听雪叹着气,在廊下啃瓜,就见一风度翩翩的男子跨进了院儿里,顿时心头一喜,高兴喊:“郎君来啦!”

王观笑了声,“瓜很甜?”

听雪忙不迭点头,“您尝尝!”

王观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咬了口。

红壤黑籽儿,又甜又水,很是解渴。

夏日热,屋子门敞着,王观没进去,倚在门边,屈指轻叩了两下雕花木门,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喊:“出来吃瓜了。”

听雪啃着瓜心想,根本喊不动。

自崔芙走后,谢蕴也不怎么出门了,除了给十几个小姑娘上课,便是一个人窝在屋子里看书。

连带着,听雪也不怎么出去玩儿了,似是被这北地的烈日烤蔫儿了一般。

倒是王观每逢休沐,便会过来,或是催促谢蕴出去走走,也或是闲来与她说说话,走时总要蹭顿饭。

果不其然,屋里的谢蕴翻了页书,没动。

“今日有灯会,游船去?”王观也不介怀她不搭理的态度,又道。

姑苏多水,邺都却是多山,鲜少见游船,多是登高。

谢蕴被他扰得烦,拒绝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节吗?”

门口的人轻笑了声,“七夕乞巧啊,怎么?”

怎么?

他还问她怎么?

谢蕴烦躁,刚想开口,便又听他道。

“是游船,又不是过节”,王观不甚在意, “再者,拜沈琢那混账所赐,如今邺都谁不知道,新科探花郎好男风。”

沈琢,便是那位长平侯,媒人登门三次,消息不胫而走。

虽是委婉断了官家想要为他与福安公主赐婚的心思,但王观的名声也败了彻底。

咕咚,听雪将一颗西瓜籽吞咽了。

大瓜啊!

屋里,谢蕴有些无语,趿拉着软底绣鞋出来,撵他:“你好烦。”

王观咽下一口瓜,笑骂道:“不知好歹。”

说罢,又吩咐听雪,“去让人备饭吧,今日起得晚,没用早饭,吃了你块瓜,愈发的饿了。”

闻言,听雪笑着往小厨房跑了。

人不见影儿了,王观将手里的啃完的瓜皮放下,掏出帕子擦擦手,扭头看向一脸郁结、烦躁的人。

谢蕴靠坐在廊下躺椅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的影子投落在她身上,刚好挡去大片晃眼炽热的日光。

“打算闷到什么时候?”王观问。

“不用你管。”谢蕴不客气道。

王观哼笑了声,“我倒也不想管,谁让你拉着张脸丑到我了。”

谢蕴抬眼瞪他。

王观垂着眼睑与她对视,“看什么?自己照过镜子吗?”

辩不过,谢蕴收回眼,索性不答。

用过午饭,王观没走,两人坐在凉亭对弈。

谢蕴的浮躁写在脸上,反观王观却是慢慢悠悠,不急不躁,她输过两局后,倒是渐渐心绪平缓,将全部心思落于棋局之上。

王观瞧在眼里,唇角轻勾。

直至日暮,茶盏空了,手边瓜果也用得七七八八,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后,谢蕴还有些回味,懊恼方才有一子没落好。

两人的棋艺都是出于谢家主。用叔父的话说,对弈之时,可见聪慧才性,对弈之后,可见胸襟气度。

再者,对弈可磨练心性,谢蕴今日感受明显。

王观将棋子收回棋笥,站起身,松快了下筋骨,笑道:“晌午蹭了你的饭,投桃报李,带你下馆子。”

谢蕴知道,才不是什么投桃报李,不过是瞧不得她闷着罢了。

浮躁肝火散了,倒是也愿意趁着日落傍晚的凉风出去走走。

谢蕴回房换了身青色纱裙,腰间盈盈一握,不如女儿家佩戴香囊,她戴了枚白玉花瓣的玉佩,与发髻上那枚层层叠叠绽放的白玉海棠簪子相得映彰。

王观等了片刻,瞧见她出来,顿时笑了,打趣道:“倒是显得我辜负美人恩,穿得随意了些。”

天热他贪凉,穿了件不太考究的袍子。

谢蕴睨他一眼,懒得搭理,只随口道:“带着银子便好。”

两人出门,没坐马车。

糖水巷本就处于热闹的街道,日光消散,街道两侧的小摊上逐渐亮起了灯笼,朦胧隐绰,倒是比白日里更显热闹。

郢朝重乞巧,这也是一年里,姑娘郎君们能光明正大相约看花灯,不被人诟病的节日。

街上摩肩擦踵,俊俏的哥儿,娇美的姐儿到处都是,胭脂首饰铺子、花灯铺子前人最是多。

谢蕴没带问月与听雪,出来时给她们塞了银子,与府中几个难掩兴奋的丫鬟一同结伴去逛。

人多,难免被冲撞拥挤。

谢蕴肩膀被撞过两次后,只听王观叹了口气,似是不解:“怎的有情人这般多?”

谢蕴听得忍笑,手腕忽的被隔着一层轻薄纱衣握住。

“人多,别走散了。”王观如是道。

与谢蕴而言,他是兄长,隔着一层衣裳握着,倒也不是那般避讳。

可她乖乖被牵着的模样,落在戚钰眼中,便是另一番景象。

和离前的那场争执,说的那些话如潮水般涌来。

他多见她穿白玉色,如仙子般素净,今日一身青色纱裙,倒是清丽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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