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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温泉lay(下)

 

“义父!”

点玉骤然收剑跪地,好似浑然不觉自己的后背这下彻底暴露在岑伤的刀下。岑伤冷笑地高举长刀,痛快地一劈而下!

“砰!”一股强大的内力气劲将两人重重掀飞。二人齐齐摔到岩壁上,发出沉闷低厚的声响。点玉咳嗽着,捂着胸口慢慢爬起来,极快地抹了抹嘴,一瘸一拐地来到月泉淮身边。

“义父……”

点玉右臂上的伤口早裂开了,鲜血滴滴涓涓地将他半截青色的衣袖染得鲜红淋漓。点玉颤抖着右手收起月凌霄,痛得轻嘶一声,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

月泉淮扫了他一眼,随手点过他几处大穴为他止血,复又冷冷盯着还没挣扎起来的岑伤。这一波突如其来的袭击似乎让岑伤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捂了捂脑袋,惶恐又茫然地抬起手,下意识地握起不渡的刀柄,却又在看到月泉淮的下一秒浑身僵冷。

点玉衣袖上的一丝猩红沾染了点过穴道的指尖,月泉淮收回手,有些嫌弃地捻了捻手指,转而将手背到身后。

月泉淮双颊嫣红,饱满圆润的脸颊像只水嫩的桃子。凤眸一眨,眼尾处的绯红好像还残存着点水色一般活色生香,锋锐的艳丽逼人而来,夺人心魄。

“当啷。”不渡从岑伤手中掉落在地,在地上摇摇晃晃地反射着冷光。

“义、义父……义父……”月泉淮冰冷的目光让岑伤如坠冰窖。后知后觉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岑伤浑身僵硬得像是被冰冻过一般,手和脚都不听使唤地踉跄着,他四肢不协调地挣扎着,终于扑通一声跪在月泉淮面前:“义父恕罪……”

“你们倒是热闹。”月泉淮冷笑一声,习惯性地拂了拂肩膀,单手负在背后,冷冷地盯着岑伤。

“义父恕罪!”头脑终于意识到现在该做什么,岑伤急忙俯首谢罪,又一抬头看向站在月泉淮身后的点玉,急急开口辩解:“义父,是他,是点玉出言冒犯在先,他说……”

说到一半,岑伤原本流利的话语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哦?”月泉淮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他不紧不慢地扭头,锐利的目光扫过点玉满是无辜的脸,又落回到岑伤身上:“他说什么?”

“他……他说……”

呼之欲出的话全部哽在喉咙里,岑伤浑身僵硬地望着点玉,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月泉淮挺拔的身影后,点玉正静静地站着,一双清亮的眼眸越过月泉淮的肩膀望向他。视线与视线相撞,点玉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岑伤,嘴角几乎要露出一丝笑容了。

他微微歪了歪头,催促似的冲岑伤轻轻扬了扬眉毛。

是啊,我说什么了?

快告诉义父啊。

无法说出的话语像凝结的冰块,沉甸甸凉冰冰地哽在喉中,咽不得也吐不出。岑伤张了张嘴,浑身战栗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义父……恕罪……”

半晌,他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牙关几不可闻地打着架,岑伤的一颗心好像正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渊。

月泉淮的目光一寸寸沉冷下去。

隐含着失望的锐利眼神扫过不渡,又落到岑伤身上。那比刀锋还要锋利千百倍的视线让岑伤浑身发冷,内脏仿佛被冰冷的铁块坠扯着,连呼吸都冷得无法顺畅。他不敢出声,只觉得灵魂都要被义父的目光搅碎了。

“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

义父终于开口了,冰冷的怒气包裹着岑伤,让他喘不上气来。他在义父的目光下战栗,名为绝望的冰水灌入他的口鼻,令他颤抖着窒息。

“你身为长侍,就是这么替老夫管教新月卫的么?”

“不……义父……”空前绝后的恐惧死死勒住岑伤的喉咙,他死命从牙关处挤出几个字来,声音却抖抖索索地含糊成一片模糊不清的音符。他费尽力气地呼吸着,想要组织好语言辩解什么,却又在义父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他不该……他不能……他打扰了义父……他居然敢动义父的东西……

“滚出去。”月泉淮却是背手转了身不看他,莹莹火光点缀着义父的衣摆,将那深黑的颜色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以后都不必送黑陨龙血来了。”

“义父!”

巨大的绝望将岑伤的脊背砸塌,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慌张将他攫住,岑伤绝望地挣扎着,感觉自己要被无形的泥淖吞没了。

不……

义父……

月泉淮一皱眉,冷冷地转了半身,目光居高临下地锁住岑伤跪伏的身体。岑伤猛一咬唇,含着满口的腥咸滋味,低下了头。

“……是,义父。”

洞穴中再次安静下来,安静到点玉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揉了揉喉咙,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岑伤走后就一直背着手没动过的月泉淮身边,轻声唤他。

“义父……”

月泉淮转过身来,锋利的目光落到点玉脸上。看着点玉写满了无辜的脸,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猛地出手掐住了点玉的下颌。

“嘶……义父……疼……”这力道狠厉得仿佛要将他的下半张脸的骨头全都捏碎。点玉疼得皱眉,含糊不清地向月泉淮告饶。月泉淮冷笑一声,手指不松反紧,直捏得点玉发出一声痛楚的呜咽。

“老夫亲封的新月卫长侍……”

月泉淮的声音又细又轻,尾音习惯性地拖着点鼻音。火光闪动,月泉淮那双漂亮的眉眼隐藏在黑白相间的长发下,在光暗的交晃下时隐时现。

“……也轮得到你出言冒犯么?”

月泉淮的声音极轻,仿佛吹口气就会消散。他说话的尾音习惯性地微微上挑,像个挠人的小勾子。火光掩映,月泉淮眼尾的那抹红越发鲜艳生动了。

好像溅上去的一抹血,又像话本中吃人的妖精有意描画的红妆了。

“呜……义父……”点玉痛得眉眼颤抖。月泉淮冷哼一声,扬手将人甩开,冷眼看着人喘息着忍受痛苦,又怯生生地向自己的身边贴了过来。

“义父……”点玉小声呜咽着,抬眼觑觑月泉淮的神色,讨好地凑向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又像撒娇又像讨饶地晃了晃。

“义父……我错了……再不敢了……义父……以后绝对不会了……义父别生气了……”

犯了错的幼雏小声小气地啾啾叫着,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年长者的羽毛。点玉在月泉淮的腿边双膝跪下来,捧着月泉淮的手,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顶贴了上去。

手上传来柔软又光滑的触感。月泉淮垂落目光看去,只见点玉正端端正正地跪在自己脚边,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手,用发丝蓬松干净的头顶,虔诚地碰触上自己的掌心。

“义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点玉闭上眼睛,用干净柔软的发丝蹭了蹭月泉淮的手掌心,复又睁开眼睛,在墙上跳动的火光中,点玉的眼眸清亮又干净,亮晶晶地反射出月泉淮的半身小像。

“我听义父的话,再也不冒犯伤哥了,您就别生气了,义父。”

点玉仰着头,充满希冀地望着月泉淮。

“摸摸我吧,义父,求求您了。”

“哼。”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冷淡的音节,月泉淮抽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

点玉轻快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月泉淮脚步顿了顿,视线微一转,便又目视前方,步履未变地向前走去。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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