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揭破
叶蓁回宫的希望彻底破灭,自是一改「善良柔弱」的作风,变得强势起来。她深知若是连赵家都立不住,天大地大,便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叶家人已经死光,只剩下她和叶繁。原本若是笼络了对方,也算一大助力,却没料赵陆离斥她与明芳犯了口业,坏了关素衣名声,早已经双双打发到沧州去了。
叶蓁左思右想,只得作罢,趁关素衣和赵陆离都不在家,便给老夫人下了点药,让她卧病在床无力管家,然后一面打压女儿,一面利用儿子,飞快掌控了赵府上下,召回了陪房。
她已然将关素衣辞退吕先生,把继子送入破旧私塾的事宣扬出去,再示意被撵走的几名陪房潜伏于门外,只等今天关素衣归家就扑上去,拦住她吵闹,将她霸占原配嫁妆的事大肆宣扬一番。双管齐下,关素衣必定会被打蒙,再来与她商谈立平妻之事便容易得多,日后下点绝育药或是别的什么,这赵府终究还是她的地盘。她有儿有女,没了夫君宠爱又何妨?
但设想终归是设想,总是未能如愿以偿。几名陪房等了整整一天都没等来关素衣,却被出门閒逛的赵纯熙撞见,立时揪进府内审问,这才有了目下这齣。赵纯熙气得浑身发抖,与继母对视之后更觉羞愧。
然而所有的解释,都被门房的一句话堵死。和离,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白福跟随关老爷子等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卷圣旨与几张文书。未免夜长梦多,他谨遵陛下口谕,先行去官衙改户,如今关夫人又变成了关小姐,来赵家走这一遭不过为了知会赵陆离一声,顺便把关小姐的嫁妆带回去。
因和离并非好事,关家不欲张扬,来得悄无声息,把等在外间,本打算与关夫人好好理论一场的吕先生吓得够呛,连忙捂脸遁走。
「夫人你好狠的心!」赵陆离接过一应文书,颤声道,「就算要和离,你也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以为你早该猜到了。」关素衣衝叶蓁伸手,「我要走了,让我抱一抱小怀恩并不为过吧?」
「那是当然。」叶蓁把孩子递过去,却没料刚入她怀中竟哇哇大哭起来,无论怎么摇晃诱哄都不见好,竟似撞了邪一般。
看见孩子通红的鼻头,关素衣十分不忍,只得依依不舍地退回去,讥讽道,「难为你连一个孩子都费尽心机笼络,叫他习惯了你身上的味道。罢了,怀恩是二房嫡子,你定是不敢苛待,我也走得放心。」
孩子到了叶蓁怀中,果然轻嗅几下便止住啼哭,缓缓入睡。不过三个月,赵家就面目全非,人变了,心也变了。关素衣能放下赵怀恩,却放不下木沐。赵怀恩对叶蓁有用,木沐可是半分用处也无,怕是会像当初那般,被丢弃在角落无人照管。她今天可以什么都不要,不能不要木沐。
正想到此处,就见木沐迈着小短腿从门外跑进来,绕过面色难看的叶蓁,扑入义母怀抱,小脸蛋埋在她裙摆里左右蹭了蹭,奶声奶气地道,「娘,大伙儿都说你要走了,把我也带走好不好?我只要娘和二婶,不要叶夫人。」
「好,娘今天就是来接你的!」关素衣一把将木沐抱起来,紧紧压在怀里。木沐也是她亲手救回来的孩子,是她不能推卸也不忍推卸的责任。
「赵陆离,我们谈一谈?娘,您去帮我收拾东西,整理嫁妆,顺便去看看老夫人,方才听管家说她病了,若情况严重的话您就用我的帖子去请太医,切莫耽误。祖父,爹爹,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她把木沐交给金子和明兰,与赵陆离去书房密谈。
「想要木沐可以,除非你留下。和离了还能再嫁,左右不过多举办一场仪式。」赵陆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并且显露出一丝决绝。
关素衣知道他已抓住自己软肋,此时定不会轻易放手。然而得知太后赠送版画一事,她似乎领悟到一种技巧——再强大的人,也会存在最脆弱的一根心弦,只需掐准它并狠狠使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对方,胁迫对方,甚至摧毁对方。
「赵陆离,木沐是你什么人?你还在乎他的死活吗?」她慢慢去捏这根心弦。
「木沐是我同袍之子,亦是我的义子,我对他视如己出,当然在乎他的死活。」
「你既在乎他的死活,就该把他交给我,不要为自己再添一桩罪孽。」
「难道我把他留下就是不顾他的死活吗?素衣,你把赵家看成什么?龙潭虎穴?」赵陆离寸步不让。
「你嘴上说在乎木沐,可曾照顾过他?可曾管教过他?可曾给他上过户籍?你所做的,仅仅是把他扔在府里,给一口饭吃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夺抚养他的权利?以前的赵家或许还算平静,但叶蓁回来了,对木沐而言,它便是龙潭虎穴。你知道叶蓁干了什么吗?她指使赵望舒去刺探皇家道场,令他被禁卫军抓住,差点当场格杀!她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会不知道窥探帝踪是何罪名。她若想见自己的双胎姐姐,可以找你,可以找我,甚至可以买通几个小黄门或宫娥,她为何偏要指派赵望舒去?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顾,我焉能指望她顾好木沐?」
看见赵陆离露出震惊的表情,她继续道,「索性赵望舒还没蠢透,知道打出我的名号,这才保住一条小命。他哭着求我定要让叶蓁见叶采女一面,我只好帮他安排。你猜怎么着,二人见面之后她竟发起疯来,直说自己才是叶采女,自己应该是宫中贵人,然后发疯一般跑去大雄宝殿,要见皇上。若非赵望舒及时将她扑倒,硬拽回来,一条'冒犯天颜、意图不轨'之罪就能让赵家所有人陪葬。你说我怎能把木沐交给一个疯子?木沐未曾上过赵家户籍,我今日把他带走,你就是说破天去我也不怕,顶多咱们对薄公堂罢!」
话落甩袖便走,急急到了外间,低声吩咐,「金子,快把木沐先送回帝师府,我整理好嫁妆便回来。」这会儿,赵陆离已经傻了,怕是需要好半天才能回神。
他以为叶蓁是迫于强权才入宫,以为她对赵家和孩子定然十分在乎,然而通过方才那番话,他不会猜不透少许真相。叶蓁绝不是自愿出宫,为了回去,她可以枉顾赵望舒死活,也就更不会在乎赵家。见到另一个叶蓁后,她忽然发了疯,哭着喊着要找皇上,这代表什么已不言自明。
那些所谓的牺牲和付出,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亦或全部是假,答案已隐隐浮现在赵陆离脑海。他因此而绝望过,然后沉浸在痛失所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他浪费了好几年光阴去缅怀曾经,最终却失去了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事实只显露出冰山一角,却足以摧毁他的信念,他若是能立马找回神智,便不是敏感多思的赵陆离了。那几句话足够困扰他一天一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关素衣去看了老夫人,替她请了太医,把库房的钥匙和对牌交还给等待许久的叶蓁,徐徐道,「没有钥匙便查不了库房,以己度人,你定然以为我把你账上的银子挪走,又贪墨了你的嫁妆吧?嫁妆单子赵纯熙和老夫人那里都有,你自己应该也留着一份,只管开了库门去清点,若是少了哪怕一件,无需来关家找我讨要,尽可以直接告上官府。然而你若是污衊,我也会送你去吃牢饭。」
她看向赵望舒,笑得豁达,「我从来就知道你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利用。日后你且睁大眼睛看着,谁好谁坏,自有时间会证明一切。只希望届时你不用再付出惨痛的代价。」末了拍打赵纯熙肩膀,嘆息道,「看好你弟弟,咱们就此拜别,各自珍重。」
嫁妆已经打理好,一行人浩浩荡盪出了赵府,本只有赵纯熙一人在送,老夫人却堪堪从昏迷中醒来,硬是杵着拐杖追出大门,老泪纵横,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