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番外
一刻钟后,锦衣卫指挥使拿着玉佩跑回来,拱手道,「夫人,皇上让您暂且回去,明日清晨自然会有人去接您。」
关素衣急促追问,「我父亲那里……」她不在乎明天谁来接自己,去干什么,她只想知道父亲会不会有事。
「一天的功夫而已,您大可放心。」锦衣卫指挥使叫来一辆宫车,强行送人回府。
关素衣整个人都很茫然,高一脚低一脚地踏入仪门,就见母亲站在廊下引颈眺望,手里捧着一个锦盒,与圣元帝每次赏下来的一模一样。她愣了愣,继而问道,「娘,宫里来人了吗?」
「非也,此乃长公主送来的锦盒,说是让你盛装打扮,明日去珍兽园一见。」仲氏满怀希冀地问道,「依依,你跟长公主有交情?她能不能救你父亲?你那些师兄们怎么说?」
关素衣不敢把圣元帝的事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只好含糊其辞,「我也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答应,明天去了再看。齐师兄也被抓了,如今正在受审,周师兄说会帮忙打听情况。」
仲氏见她面带苦涩,不免惨笑起来,「你不用瞒我,都说墙倒众人推,你爹爹落了难,他那些徒子徒孙没落井下石都算好的,哪能冒着被牵连进去的风险鼎力相助?方纔我派了下仆去天牢打听,说是根本不让任何人进去探视,也不许递送东西进去,这是准备一下将你爹摁死啊!只恨咱家无权无势,不能替你爹伸冤,他那人我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做违法的事呢,这是有人想拿他顶罪!他冤枉,他真的冤枉……」
仲氏再也支撑不住,坐在台阶上痛哭起来。
关素衣潮红的眼眶已微微有些肿了,却不敢胡乱落泪,免得明日起床越发肿胀,折损了容貌。她如今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这张脸,甚至在心里感谢上苍赐给她一副姣好的容貌,令她有幸得帝王垂青,否则父亲这生死大劫还不知该如何解开。
明日,她定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去讨好皇上,哪怕他对她的绮念变淡了,也得想办法再度勾起他的兴致。被人肆意残害的感觉,她早已经受够了!想罢,她扶起仲氏,笃定道,「娘,您别哭了,长公主答应会救爹爹,他很快便能平安回来。」
「无亲无故的,她凭什么出手呢?依依,就算你曾经是镇北侯夫人,怕也见不着长公主的面儿吧?」仲氏到底没还保留着几分精明,察觉出其中异状。
「娘您别问了,总之我有办法。」关素衣扶她回房,然后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摆放着一套华丽至极的绯色礼服,一副红蓝宝石头面,一双珍珠翡翠点缀的凤头履,另有耳环、手镯、项链若干,看上去皆十分贵重。毫无疑问,长公主是想让她穿着这身行头去赴约。
仲氏被五彩宝光晃花了眼,不免抬手遮挡,继而骇然道,「我明白了!长公主是不是想把你送进宫里去伺候皇上?」
魏国最操心帝王子嗣的人非长公主莫属。她是铁桿保皇党,除了自己麾下的盘氏,与其余九大贵姓皆无来往,甚至可以说关係恶劣。倘若皇上一直没有子嗣,不得不把皇位传给几个侄儿,她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是以,她常常会在民间挑选容貌出众身体健康的女子送入宫中,敦促皇上尽快绵延后代。
然而她努力多年,皇上依然没有喜讯传来,其心情之迫切可想而知。
自家女儿容貌不俗,身体康健,才华横溢,举止端庄,如今又刚和离,能让长公主相中再正常不过。况且长公主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莫说和离之女,就连寡妇也曾带入宫中,只因对方连生了五个儿子,应该是个有福气的。
作为交换,她才答应为关家解围。
自以为堪破真相的仲氏顿时陷入两难境地。女儿她舍不得,夫君又不能不救,思来想去,竟唯有长公主这条路子才走得通。「不行不行,咱们再另外想办法吧!皇上弒杀残暴,你进宫也是九死一生,咱们不去了!」她把盒子抱在怀里连连摇头,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全女儿。
但关素衣脾气倔强,又哪里会改变主意,表面答应的好好的,说不会去,翌日却用一把铜锁将母亲关在房里,自己则盛装打扮,登上了长公主派来的宫车。在宫女的带领下,她缓缓绕行于九曲迴廊中,一步一景,十分迷人,却没法让她开怀半点。
大约一刻钟后,宫女将她带到一处马场,指着飞驰而过的英气女子说道,「那便是长公主殿下。烦请贵人稍等,殿下很快就来。」
关素衣低声道谢,然后静静站立在围栏边等待,哪怕心中已五内翻腾,面上却极为平静。皇上并未亲自前来,她感到有些失望,可见两个月过去,对方已兴致缺缺,之所以将自己打发给长公主,不过是秉持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但无论如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纵然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勾引皇上的淫妇她也当定了!
思忖间,一群贵族少女缓缓走过来,领头之人穿着一袭骑装,神情十分倨傲,其余几人则围着她嬉笑讨好。
关素衣为免节外生枝,连忙退让一旁,然后微微垂头以示恭敬。她心里有些错愕,只因赵纯熙也走在人群中,看见她的时候瞪圆了眼睛,显得很惊讶,然后慌乱地藏在某位少女身后。
这种躲闪的姿态,关素衣从未在赵纯熙身上看见过。她总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何曾像现在这般伏低做小、卑躬屈膝?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赵纯熙之所以变成这般,恐怕全是拜那本《世家录》所赐。
她已经知道镇北侯府真正的来历了吧?他们哪里是天水赵氏的后裔,而是背主私逃的洗马奴打着主子的旗号招摇撞骗而已。自己常常规劝她莫要与天水赵氏走得太近,她总是不听,现在想要疏远也来不及了。
关素衣刚想到此处,就听赵氏嫡支的小姐笑嘻嘻地开口,「我爹刚送我一匹汗血宝马,就养在这珍兽园里,熙儿,劳烦你帮我牵过来好吗?那马性子烈,唯有你才治得了它。」
「赵小姐家学渊源,对驯马很有一套,上回我把疾风交予她,她帮我洗得干干净净,还餵了许多草料。如今疾风见了她比见了我还亲热,我心里酸得很。」另一名少女娇嗔几句,惹得众人挤眉弄眼,咯咯直笑。
若在往常,赵纯熙绝不会往别处想,满以为她们口中的「家学渊源」是指自己出身将门,对养马驯马很有经验,但现在她明白了,原来自己血脉中流淌着洗马奴的血,门第何其卑贱。但她们却绝口不提她的身世,反而暗暗拿她取乐,因为在她们眼中,她只不过是个跳樑小丑罢了。
然而哪怕她获悉了真相,也无法摆脱这些人的戏弄与侮辱,甚至连愤怒的情绪也必须死死压抑在心底。因为现在的镇北侯府受叶家连累,早已经退出顶级权贵的圈子,她的出身不但被打上逃奴之后的烙印,又蒙上一层犯官之后的阴影,将来想嫁入豪门巨族,几乎没有可能。
她必须攀附这些人,才能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听着这些辛辣的暗讽,看着这些虚伪的笑脸,她心里像刀剐一般难受,尤其关素衣也在场,越发令她无地自容。她恨关素衣当初为何不照直说,也恨母亲不中用,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栓不住。
但是除了恨,她又能如何呢?无力感汹涌而来,她却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还得强撑笑脸跑去牵马。
等赵纯熙走远了,一群贵女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在拿她取乐。关素衣很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场面,于是不着痕迹地退远了些。索性这些人也懒得搭理她,各自挑了一匹马下场驰骋。
一刻钟后,长公主策马而来,用鞭子抵住她下颚,迫使她抬头,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讚叹道,「的确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