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
那天姚简是临时接到电话,体育馆方面要求他们公司派人去看场地,交工的方案好像还是有点儿问题,她在公司还算得上位高权重,只能是她去。
临走时姚述依依不舍地抱着她用脑袋蹭她的颈窝,姚简僵硬地不解风情,她说痒痒。姚述得寸进尺:“哪儿痒了你说出来,你说出来……”说着捧着她的脸去啄她的唇。
在绿化带旁遮天蔽日的树影下借着一排突兀的路灯,姚简被他吻的鼻息渐沉,好似随时都要发情。
把他推开比起回抱他而言要简单许多,姚述被她推的向后垫了两部,发红的鼻尖皱了皱,冲她边笑边耸肩膀。
“你推吧,把我推坏了你就知道心疼了。”
姚简撇撇嘴,用手背擦拭他留下的气息,反唇相讥。
“你想得倒挺美。”
分开后姚述久违地回到了他居住了二十来年的房间,一如既往地陈旧,了无人气,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能听到古旧的锁芯几近粉碎的哀鸣。
他躺在沙发里,这张姚简常打盹昏睡过去的沙发如今光彩黯淡,点缀的花纹也显得过时了,但姚述不舍得换。
沙发对面是电视,这年头没人看电视了,但他还是机械性地半年交一次有线电视费,然后任由电视机和家具一同陷入死气沉沉的绝境。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视。
跳过科教频道,瞥了一眼ufo系列纪录片,莫名想起谁似地条件反射地勾起一抹笑意。猫和老鼠几十年不变的画风滑稽可笑,姚述意兴阑珊,再跳过,停留在新闻频道,主播穿着湖蓝色的西装套装,口吻专业地播报突发新闻。
他没长记性,每每他要看电视总没好事儿。
这回倒不是哪个小区楼里又有人劫持人质,比那还要令他心惊胆战。
扁平的遥控器一滞。
“今晚6时10分我市消防局接到急救电话,市体育场突发火灾,部分区域出现坍塌现象,目前正有序疏散相关人员——”
短短几个字给姚述的心定了性,一股恐惧涌上心头,力量足以将他吞没,他是冲出老房的。
老旧小区不曾改造安装电梯,每一节楼梯的坡度都令他心悸。
开车时的双手颤抖着,整个身体都好似麻木了般,他给姚简打了至少十通无人接听的电话,电话后总是接到:“您拨打的电话目前暂时无人接听……”
好像一夕之间回到情绪化的少年时代。
他来到火灾现场被隔在警示胶带后,救护车明亮的红蓝灯刺眼至灼热。消防员用很诚恳的口气对心急如焚想要找到自己妻子、丈夫、女儿的市民群众劝诫:“请不要超出警示线范围,目前情况还很……请大家不要给我们的工作再增添难度!”
被围堵在家属群众们的啜泣中,姚述麻木地有些像鬼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站在人流中动也不动,望着冲天的火舌,在他脑海中闪现的是许多断壁残垣的画面,最后的最后他才想到姚简。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工作结束,几辆救护车飞速冲出火海、人海。
每个烧焦的身体他都隔着老远聚精会神地聚焦过目,大概有十四个人,今天体育馆处于闭馆期,只有要选拔区乒乓球员的教练才带着几号种子选手走后门进体育馆练球。
他看着那些娇小的、玲珑的、面目全非的患者。确定了她们都不是姚简,但也错过了骤然响起像心跳声的电话铃。
被熄灭的火焰将生机勃勃的体育馆装点地好似坟墓,姚述的手冷的打颤,双眼短暂地陷入失明。
接起电话,对面的语气带着些莫名其妙:“喂,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
姚简在区体育馆的门口,风声呼啸,她将衣服领口竖起护住自个儿的脖颈,跺着脚原地取暖,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冲她飞奔过来。
紧得窒息的拥抱里姚述旁若无人地吻她,毫不夸张地说,姚简以为自己的牙齿都会被他坚硬的嘴唇敲掉。
“姚述你放开我,别让别人看见,我工作呐,我同事说不定会折回来。”
姚述好像哭了,眼泪滴答滴答地顺着脸颊钻进领口,他照旧捧着她的脸,但动作、眼神缺都喷薄着浓烈的不假掩盖的刺痛,手足无措他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在区体育馆?”
“区体育馆和市体育馆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提起体育馆一般都默认区体育馆的,市体育馆也没几个人去……”对上他的眼睛,姚简感到荒唐,半晌过后这荒唐竟逐渐变质为心虚,她不敢看他眼睛了,姚述好像要把她吃干抹净,吞进身体里从此真的不再分离。
“不一样,市体育馆今天烧没了,死了场大火,可能还会死人。”
“你以为我死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赌你没死。”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运气一直也不好,如果真在市体育馆——”
“打赌有输有赢,你要是活着就是我赌赢了,你吓的我快得心脏病啦,你得赔我……你要是死了就是我赌输了,我把命也赔给你。”
姚简不置可否:“你好极端。”
他摇摇头:“我不极端。”
姚简理不直气也壮:“那你就是脑袋有毛病,我工作接不了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多等我几分钟又不会怎么样。”她无可奈何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行了行了,你别把眼睛一垂看着还挺无辜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
姚述拉住她的手,寒风中贴近自己的嘴唇,用震悚过后有些颤动的语调对她说:“你就是欺负我了,你把我吓着了,今晚上咱们俩都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