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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结案

 

第六天。

“168、170、173。嚯。一天涨一百多个章,”穆生辉惊讶,“若这样,明天庭审后,师姐回来时搞不好还真能凑出一半来。”

“好厉害。”池早的眼睛瞥向一侧的谢识之、陈织云等人,试探性地朝着易清开玩笑,“不会师姐抓到哪位大人的把柄了吧哈哈哈。”

“哈哈哈。”易清回复。

好可怕。

几人交换眼神。

第七日,开庭。

“民女李氏见过各位大人。”陈谊弯腰行礼。

“禀大人,捐助的两万两银子确实是我出的。”

“你一个百姓如何拿得出两万两银子?”

“典当了家里的东西。这是票据。”陈谊从袖口中拿出,交给一旁的小厮呈给审理人,“民女来自长平李氏。”

长平李氏,豪门巨室,其产业不计其数。婧衡皇后的母族。

“虹州百姓真的太惨了,”陈谊叹气,闭上眼睛,“民女一个半月前路过虹州。眼见所到之处一片荒芜,人畜的尸体在烈日下腐烂,沿途的大树树枝被黑压压的苍蝇压弯。除了靠近温都的二三郡县和虹县,虹州几乎空了。”

“虹县衙门三里外,我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躺在路边。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我走过去,询问父母家人在何处。她说,除了她、妈妈和哥哥外都被洪水冲走了。本来爸爸也能上来的,为了救隔壁的哥哥…”

“那妈妈呢?哥哥呢?她说,大家没有吃的,向衙门要粮,衙门给的都是发霉的米、花生、红薯、土豆,妈妈把好的给她和哥哥,舍不得扔烂掉的,所以都吃掉了。当晚高烧不止。当她睡醒时,妈妈已经没气了。哥哥很生气,和大家一起要说法,结果…百余个人都死在了衙门口。”陈谊深吸一口气,皱着眉,被痛苦的回忆所折磨。

“她说,第二天,大家说要离开这里。说去国都就好了,陛下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子民弃置不顾。我问,她为什么不跟着走。”

“她说。”陈谊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手抵在唇前,似在微微颤抖,“她说,她想和妈妈和哥哥在一起,待在家里。”

陈谊往前走几步,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面前,看着面前衣冠楚楚苍髯如戟的御史中丞。

“大人。她那时费力地抬起手,搭在我的小臂上。一点肉都没有,骨头好像能戳破自己的皮。”陈谊看着他,扣住他的小臂,“她的眼睛好干净,她问我,姐姐,为什么我没有家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陈谊的泪水。她的泪滴从眼眶落在御史中丞唐孟的小臂上,就像是往池塘里扔了一块大石头,溅到了所有人身上。唐孟血色白如纸。

陈谊身子更往前倾,蹙眉,微微侧头,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她没有家了。”

“呜呜,呜呜呜。”另一侧,刑部侍郎掩面痛哭起来,五官和穆生辉有些相似,“对不起各位。可是…呜呜。”

“我好想我的女儿。”身后的某侧,一个温柔的声音怅然若失。

陈谊松了手,慢慢起身,向上拭去眼泪。

“真是可恨,压榨陛下的子民,还要用陛下的手去毁尸灭迹。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界上。”陈谊行礼,跪下磕头,“民女提议,抄这群畜生的家,把这三十五两原原本本地抄出来,还给虹州百姓。若不够,就抄九族,直到抄出来。”

“微臣附议。”谢识之跪下。

“恳请大人们做主。”张立均用袖子擦去眼泪,跟着磕头。

结束了。陈谊等人走出了大理寺。廖容楚在双月楼摆酒庆祝。

“厉害啊,师姐。”二人走在最前,廖容楚不紧不慢地鼓着掌,“那一滴眼泪落下来,你就是真理。”

南国皇室就没有丑人,比起皇帝陈景、婧衡皇后李宣寐和齐王陈谈,还没长开的陈谊五官不显得那么惊艳,却是最美的。或许春分出生的人就是这样的。陈谊哭时,眼眶微红,鼻头泛红,眼泪落下来,像是晚风中从野蔷薇花尖落下的水珠,轻轻颤动。

“不要玷污我在虹州用半个月整理的证据。”

“不过。”陈谊的语气开始自豪,她大拇指和食指指尖并合,“在牢里还是练了一下子的。刚刚卡到说完话后再掉下来。这样效果最好。”

“哈哈哈哈。”廖容楚笑得很畅快。

这一下,恍惚回到两年前。

皇帝的诏令当晚就下来了,抄家、灭门,以儆效尤。

张立均检举有功,出任虹州虹县县令,在新的刺史和长史上任前,代其处理灾后重建一事。

“我知你来头不小,却不知如此之大。”温都城门,张立均看着陈谊,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布袋,“这是你昔日为我付医药费而典当的银簪。二两银子、两万两银子,想来也觉得有趣。”

“这是虹县百姓的东西。虹县县令早就掌握了刺史长史犯罪的证据,因为子女和幼孙被控制而不敢出声。在我登门的第二天,县令才得知自己的孙儿因吃了发霉米高烧腹痛早已离去,女儿抑郁自尽,女婿殉情。县令女婿五代习医,如果不是因为被囚禁和虐待,怎会如此。他们找到我,县令为我开不受理文书,县令夫人将银簪赠与我,随后共赴黄泉。”陈谊没有接,“若是方便,换成钱,给县令一家立块碑吧。”

“原来会仙楼的故事是真的。好。”张立均将布包拢回袖子,抬眼,在一丝防备和凌厉外,是惊叹和无奈,“我知道你是个商人。个人利益排在虹州百姓前。即便如此,你也是我这三十年见过最了不起的人。若没有你,我们根本走不到这一步,甚至,都走不出临温。”

“年少得如此大名并非是件好事。树大招风。”张立均眼神中有担忧,“请珍重。”

“多谢。”

二人互相见礼后,张立均上马,离去。

南国的秋风下,路旁的芦苇摇晃着,陈谊牵着马慢慢往回走。来到温都后,她没有一刻能控制自己不去质疑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这里,风浪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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