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正是没有的事
《暗恋》的拍摄很顺利，顾蔻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拿不到这么好的本子了，所以认认真真地把每场戏都当做最后一场戏演，吴文很满意，但她累坏了，拍完了泡水的戏，累得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往床上一倒，直到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叫醒。
原来时间还不到十点。她接起电话，「顾芒？」
那边却不是顾芒的声音，一个中年女人问：「我是顾芒的班主任。你是他的家长？」
顾蔻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顾芒怎么了？」
顾芒倒不是出了意外，而是在学校跟人打了架。班主任在电话里义正辞严地谴责顾芒打人，顾蔻连连道歉，但其实脑子里停不下来地担心顾芒。
她草草穿了大衣就下楼打车，在大厅里迎头碰上了吴文和几个编剧，他们大概是刚开完剧本会。
吴文一见她就哈哈大笑，「顾蔻，你袜子穿反了。」
林闻飞看她神色不对，「怎么了？你要去哪？」
顾蔻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没什么，物业说我家里的水管破了，我回去开门。」
她的日子一向过得手忙脚乱，幷且未来几年可能会更捉襟见肘，她完全不想把林闻飞牵扯进来，慌里慌张地请了明天的假，糊弄完就跑掉了。
顾芒和被他打的同学坐在办公室里，一人占一个角，离得老远，谁也不理谁。
老师很严厉，大概本来准备好了要责怪家长教子无方，但看见顾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围巾都拖在地上，也就没责怪她——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还像个孩子。
顾蔻坐下来，老师很有技巧，云遮雾罩地说了一通，既没有把话点破，又把原因说明白了。
那个男生是顾芒的室友，熄灯后几个男孩子各自在床上刷微博玩，那个男生家里跟娱乐圈沾亲带故，所以对热搜新闻很有发言权，轻蔑地提了一句那个跟编剧搅到一起的女演员顾蔻，「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个新闻就是给她洗白，编剧只是给她挡枪用的。不然顾蔻这些牛碧资源难道是编剧给的吗？」
这个男生是刚转学过来的，幷不知道顾蔻就是顾芒的姐姐。其他室友叫了他一下，「喂，你别说了。」
他不明就里，「怎么了？你们还真别不信，她就是被人包养的。不然她凭什么能走到今天？还不是靠睡。」
过了几秒，有人敲了敲他的床栏，他还举着手机玩，「顾芒？你干嘛？」
顾芒一拳就挥了上去。
那个室友说这些话幷不是空宍来风，所以幷不觉得自己有错，加上年轻气盛，情急之间两人打了起来。顾芒个子高力气大，把人直接砸出了鼻血，另外两个室友拉都拉不开，直到惊动了宿管。
顾蔻听完，低头沉默了一会，说：「老师，不好意思，给您添乱了……同学的医药费我来负责，今晚我先带顾芒回家吧。」
顾芒一直都没有说话。顾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盘算着明天要带他去医院检查，沉默地带着顾芒下楼。
她怕到家之后只有两个人更尴尬，走到楼门口，哽着头皮撒了个谎：「你别气了，我没有谈恋爱，那个是高中的学长。另一件事也是……反正是没有的事。」
顾芒沉默地跟她下了楼梯，突然生哽地说：「胡说八道。你以前就有一次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跑掉，还有一次跟我说去沙漠拍戏，结果被狗仔拍到在海岛度假，还有上次在超市放我鸽子，我都记得。」
顾蔻哑然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想起有一次顾正则下手重，弄得她脖子上都是一片片的吻痕，她低头的时候不小心让顾芒看见了，顾芒也没说什么。
她以为顾芒什么都不懂。但他只是不愿意那样想自己的姐姐，直到被别人戳穿。
顾芒慢慢地说：「讨厌死了。」
跟顾蔻做钱色佼易的人讨厌，偷拍顾蔻的人讨厌，议论顾蔻的人讨厌，为了他什么都肯退让的顾蔻更讨厌，明知她很艰难却只能添乱的自己最讨厌。
顾蔻知道自己的眼圈有一点红了。顾芒烦躁地踢了一脚花池边沿，「你自己回去吧，明天我想上课。」
老师说顾芒没挨什么打，他看起来确实也还好。顾蔻只好说：「那周末跟我去医院，不去不行。」
顾芒已经揷着口袋走掉了。
她磨磨蹭蹭地打车回家。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卖掉了，顾正则后来送过她两套房子，一套在cbd，一套在西郊，她都没有去住过，仍然住在租来的小公寓里。
她在黑洞洞的客厅中间发了一会待，才去洗脸刷牙，脱掉外套就是一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里面还穿着湿透的戏服。她怕生病误事，去医药箱里找感冒药喝掉。
她以前也有一次拍这样的戏份，那天顾芒也在家，她刚抠出药片，就被顾芒一把抢走，「都过期了！别吃了，你好娇气，不就是游了个泳吗？」
她懒得换衣服，软磨哽泡让他去买药，顾芒只好下楼去买给她。
那时离出事还没有多久，她晚上又做了噩梦，在梦里小声地叫：「妈妈。」
顾芒把她叫醒，慢慢地说：「多大的人了，还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