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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的首要任务是保住陆停云性命。
但还未等霍野动作,假寐的青年就张口,“安静些。”
霍野:……除开呼吸,他没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
“你的眼睛很吵,”声音细若蚊呐,青年皱眉,“别总盯着我看。”
霍野:若非怕对方突然断了气,他何至于目不转睛。
可霍野到底默默移开了视线。
方才殿内的对话,已然让他将真相猜出个七七八八。
暗卫无需思考,只需执行,他不能放青年走、也不能放青年死,却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让对方舒服些。
是夜, 大雨滂沱。
霍野闭目躺在横梁上,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若有机会休息, 不拘是哪儿,倒头便能睡着。
名为小寿的哑儿则盖着被蜷在外间,对方原本该去廊下守夜,却被青年叫住, 指了这么个更暖和也更舒服的地方。
明明他们都是新帝派来的监视者,青年竟不迁怒, 有时甚至称得上配合,如此修养, 霍野自认没本事做到。
子时已过, 寝殿内隻燃着两根烧了一半的蜡烛, 半梦半醒间, 霍野耳尖微动, 忽然听到几声差点被淹没在风雨中的急促呼吸。
瞬间挣脱倦意,他翻身坐起,神色一派清明, 借着暗淡的光线向下望了眼, 床榻间的青年, 正侧着身,无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霍野微微蹙眉。
外伤太多, 包扎后,御医特意嘱咐了要平躺,避免挤压, 对方此刻的姿势,只会越来越难受, 拖延结痂的时间。
熟练从怀中摸出一颗石子,霍野屈指,准确将它打在外间矮榻的靠背上。
“咚。”
声音不大,落在耳边却很响亮,约莫是以为炸了雷,小寿一个激灵,慌忙睁开眼,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
灯影幢幢,寝殿里安静得有些骇人,明明是春天,角落里却烧着无烟的银丝炭,原本隻留了条细细的窗缝透气,此刻竟已被吹开大半,夜风卷着雨水洒进来,再没先前的暖和。
小寿立刻穿鞋去关了窗,确定炭火熄灭,又轻手轻脚走到里间查看。
因得自己是个不识字的哑儿,所以这宫里,许多人说话时,都把他当成根会喘气的木头,半点没避讳。
他知道自己这回伺候的新主子姓陆,叫陆停云,是个常打胜仗的大英雄,之前宫人们提到对方时,皆是艳羡夸讚,眼下却彻底掉了个个儿,连奉旨诊病的御医们,都是一脸怕惹祸上身的晦气样子。
偏偏小寿觉得,陆将军是个极好的人。
虽然刚醒来时有些凶,还吓哭了自己,但小寿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肠其实很软——至少比这宫里的大多数人都要软。
否则他此刻就该在宫正那儿受刑。
有了上次的经验,小寿没敢再直接凑到跟前,找了个离床头两三步远的位置站定,张嘴,提醒般,啊啊地唤了几声。
若是以往,他肯定不愿意主动暴露自己的哑疾,但青年瞧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怜悯,这让小寿的胆子也大了些。
可榻上的青年竟毫无反应。
眼尖地,小寿瞧见对方的嘴动了动,似乎是个“疼”字的口型,心下一惊,他匆匆扑到床边,还未等碰到对方,便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意。
如同冬日里灌满沸水的汤婆子,青年烧得滚烫,脸颊却没半分血色。
饶是如此,对方依旧抖得厉害,紧紧裹着被子,呼吸微弱又浑浊。
当机立断,小寿拔腿就往外跑。
——临华殿隶属后宫,御医非召不能入内,然,陆将军的病症实在凶险,陛下特许留人值守,此时正宿在偏殿。
殿门开合间的冷风,终于让青年稍稍找回些意识,含糊嘟囔了句什么。
横梁上的霍野没听清,盯着对方干燥到起皮的唇,猜测是水。
周遭无人,他如猎豹般灵巧,飞身而下,悄然站定,拎起桌边印着青花的茶壶,倒了半杯,一言不发递到青年嘴边。
水是冷的,但没了炭火,也只能凑合忍忍,总比渴死了强。
青年的状态却比他预想中更糟,没有醒,更没有张嘴,刺猬般蜷成一团,仿佛在卸去所有防御机制的同时亦卸去了求生意志。
霍野无法,不得不将杯子尽量倾斜,替对方润了润唇。
多余的水顺着青年紧闭的嘴角流下,未等弄湿床榻,便被男人迅速用手接住,及时把可能露马脚的痕迹扼杀于摇篮。
忙完这一通,雨夜里也多了两道凌乱的脚步声,霍野麻利将茶杯放回原位,重新坐回房梁时,殿门刚好被小寿推开。
跟在小寿身后的御医同样很清楚这临华殿里住着的人有多重要,仅拎了个药箱,草草撑着把伞,外袍凌乱且湿了大半,径直往里间赶。
小寿则又冒雨衝出去,再回来时,怀里多了好些银丝炭。
干干净净,半点都没弄湿。
熟练清空灰烬点燃新炭,他将暖炉挪到青年床边,全然不顾自己被浇透,像隻水淋淋的落汤鸡。
那御医叹了口气,瞧瞧小寿,又瞧瞧床上的青年,“你可知道他是谁?”
如今的陆停云,早不再是炙手可热的大靖新贵,而是这宫里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亲近对方,没准儿哪天便犯了陛下的忌讳。
小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