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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图册

屋内酒过三巡, 疏离感散了不少,虽然仍旧没有亲热起来,却已经能够把酒相谈。

纪纲摘了脖颈间的风领,嘬了口酒。左千秋见他露出的脖颈上也是烧痕, 不禁问道:“当年边沙骑兵入侵端州, 你……你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纪纲转着酒杯,笑一声:“沈卫退得快,端州连一日也没抵住。边沙骑兵的马太快,我腿脚已经不如从前, 哪跑得掉?当时已经存了死志。”

他说到此处, 想起了花娉婷, 不禁喉间哽咽, 别过头搓了把脸,没再继续。

左千秋一杯饮尽, 说:“沈卫, 该杀!”

“该杀的不仅仅是沈卫。”纪纲幽怨地说,“中博兵败那般蹊跷,都推在沈卫一个人头上, 是算定他活不了了。”

左千秋说:“你久离阒都, 怎么这般确定沈卫是个替死鬼?”

“五年前川儿入都,在诏狱之中教人暗算。”纪纲说, “当时沈卫已经死了, 却还有人想要斩草除根, 为什么, 不正是为了灭口。”

左千秋闷声喝酒,片刻后说:“如今人都死了,再想要彻查中博兵败一案,只怕不容易。你徒弟,想为沈卫报仇吗?”

纪纲酒已上头,他这五年戒酒戒得彻底,今夜算是为了左千秋破了戒。这会儿扶着桌沿,冷笑道:“报仇,川儿为何要为沈卫报仇?左千秋,你怎么也与他们一样迂腐!天下姓沈的都有罪不成?川儿长大了,他明白事理,也辨得清黑白。他跟沈卫,不过是凑巧了生成父子,除了那身血肉,再无半点关係。你们逼着他干什么,沈卫已经死了啊!所谓的中博血仇,此刻不该找边沙骑兵报吗!”

纪纲陡然砸碎了杯盏,胸口起伏。

“彻查中博兵败一案,不是为了谁,而是要弄清楚,他到底为何要受这样的罪!你也做将领,你想不到吗?五年前有人能让中博兵败,五年后对方也能让其他地方兵败。当时边沙骑兵追得那样紧,没有内应,没有地图,他们能做到吗?!”

左千秋叹声,说:“纲弟休怒,既明当年赶到中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隔断中博通往丹城的要道,为的就是彻查边沙十二部哪里来的消息。但当时形势危急,你知道有多难,百种证据都指向沈卫,偏偏沈卫一把火烧了自己,就留了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这怎么能让人不生疑?”

纪纲沉默须臾,说:“你徒弟踹他的那一脚,险些要了他的命。”

左千秋再饮尽酒,说:“我不辩白,但你且听我一句。纲弟,咱们各有见闻,各为所求。”

纪纲冷笑,说:“好嘛,动一动嘴皮子就算过去了?”

左千秋话不多说,翻过空杯,冲门外喊道:“阿野!”

门当即打开,左千秋一手倒酒,一手掷杯,说:“向你师叔与师弟赔个罪。”

纪纲筷子一横,把酒杯颠在尖梢,说:“当时是我们技不如人,川儿,这杯酒你来敬吧!”

话音一落,只见那酒杯凌空转向沈泽川。萧驰野当空一拦,说:“兰舟,这就不要与师兄争了吧?”

沈泽川抬脚点歪萧驰野的手臂,那酒杯一晃,就落了下来。他说:“师命难违,师兄,让我一让。”

两人手掌相错,萧驰野反手推回沈泽川的手臂,那酒杯将要跌在地上,沈泽川伸脚一抬,又把它带了起来。

两个人过招间似有风声,那酒杯起起落落,竟然滴酒未溅。

纪纲筷子没松,吃了几口凉菜,说:“这身法不是纪家传的。”

左千秋看着两人,说:“那是萧家的功夫,犹如猛禽攥物,被拿住了,就难挣脱。兰舟,专攻他下盘,让他乱了方寸。”

沈泽川顿时撤手,稍退一步,猛然出腿。萧驰野避闪些许,想对沈泽川说什么,但当着师父们的面,到底没说出来。他格挡时握住了沈泽川的脚踝,借着身体的遮挡,沿着那小腿曲线摸了一把,把沈泽川轻轻带向自己。

“太狠了,”萧驰野面上沉着,“踹得我毫无招架之力。”

沈泽川被他摸得身形不稳,还要出手接酒杯。萧驰野也不急,待他接住了酒杯,骤然出拳,直打向沈泽川的面门。

“纪家拳!”纪纲顿筷,忍了片刻,还是说,“……不怪川儿夸他。”

这具身体太适合了,这一拳打得纪纲都挑不出错处。

沈泽川一手抄着酒杯,不能硬接,便陡然后仰。那拳风扫过鬓边,他还没有起身,萧驰野迈步迫近,打出去的拳顺势下放,在沈泽川的领口里一点,掐出朵刚才被沈泽川咬过的残梅。

“中招了。”萧驰野眼里透出使坏的意思,把这半朵梅花送进口中。沈泽川要起身,他便挡,抬头快声说:“酒撒了!”

沈泽川一愣,仰头一看——萧驰野一把扣住他的手,拇指沿着他的内腕向上推,借着他的手,把酒一口干了。

“多谢师弟赏酒,”萧驰野立刻后退,正人君子般地说,“喝起来口齿生香。”

沈泽川手腕内侧还有被他摩挲过的烫意,起身挥袖,拜了一拜,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纪纲不知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见状,说:“杂糅百家难在贯通,你教得好。”

左千秋说:“他还差得远,兰舟专攻纪家心法,定力才是真了得。”

他俩人重新倒了酒,萧驰野与沈泽川便又退了出去。

门一合,萧驰野便拉住了沈泽川,说:“这酒今晚喝不完,外边冷,我们屋里坐。”

穿廊往北是姚家原先的书房,为了保持屋内干燥,书不坏,下边通了地龙。现在书还没撤完,四层全敞小书格上搁的都是古玩字画。

萧驰野脱了氅衣,坐书桌边架着腿翻书看,说:“这院子最初是姚家老太爷盖的,藏了不少好东西。姚温玉不爱玩儿,一直搁在这里,都没动过。”

沈泽川擦净手,才碰了书架上的书。

姚家人爱书,姚家老太爷给它们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只是过了这么久了,书页上还干干净净,想必是萧驰野接手后叫人好生看顾,没落半点灰。

两个人各居一边,谁也没再开口。

沈泽川留心,看到了风物志里有本鸿雁图册,他打开,果然看到了鸿雁山的地势图。

鸿雁山分东西两脉,西山脉通落霞关,连接泉城,隔住了槐州,是从前大周的边防线。后来萧方旭扩增版图,把边防线一路推到了东山脉,拓出了离北大郡今日的形状。

沈泽川往后翻,看见了东北粮马道的详述。

阒都调遣天下粮仓,军粮多从厥西琴州调,往北、东两大地域传送通不了水路,就只能开凿专门的粮马道。启东要复杂些,离北的东北粮马道就非常清晰。粮食由琴州运输到关宜港,再由关宜港到阒都,阒都运到泉城,泉城便能驱马走东北粮马道,直线到达离北大郡。

东北粮马道是离北重要的辎重运输道,由离北铁骑层层把守,就是皇帝本人去了,没有萧既明的通行兵符也过不了。一直以来不论边线打得多狠,东北粮马道的防御都固若金汤,从来没有让边沙骑兵靠近过。

实际上五年前中博兵败,萧既明能那么迅速地调兵南下,就是因为东北粮马道正好横在茨州西北方,给了他能够马上出兵的底气。

“东北粮马道,”萧驰野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顺着沈泽川的手扫了几眼,说,“你对行兵打仗也有兴趣?”

“没有。”沈泽川不假思索地说道。

“无妨,二公子教你。”萧驰野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指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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