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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凯旋

杨裘出了衙门,站在檐下瞧见避风处的百姓, 他晦气地啐了口唾沫, 拿脚碾了,对左右的人说:“都是死人?霍凌云不晓事, 你们也不懂?穷鬼都是脏病,回头染到衙门里, 哭都来不及!”

后边的人诚惶诚恐地应着, 连忙过去呵斥驱赶。

杨裘上了马车, 闭目养神, 回想起衙门内的谈话就一肚子火。马车走到半途,下属忽然隔着门帘说:“大当家, 来信了!”

杨裘睁开眼,说:“你讲。”

“方老十压根没回宅子,”下属说, “他耍了个花枪, 把随行的眼线甩掉了, 换了个车直奔钱库去了!”

杨裘当即扯开车帘, 瞪着眼定了片刻,唯恐自己失了先机, 遂道:“快, 召集人手!”

不到半个时辰,下属又回报说茨州守备军攻城了。总旗手持火铳冲出去,还没到守备军跟前,就被埋伏已久的锦衣卫干脆俐落地绞断了脖子。城门在突变间来不及关上, 这会儿城头上的旗帜都被点燃了。

杨裘听闻噩耗,面色煞白。他扒着车门往城墙处看,见那青紫云团间果真燃起了熊熊烈火。

杨裘带来的四千人填了一半在墙头上,他最开始为了拿捏霍凌云,把手底下的猛员也安排在那里,谁知道就这么轻易地被守备军给杀掉了。

杨裘骤然大怒:“他脑子有病啊!守个鸟的城,这他妈又不是老子的城!带着刀直接去钱库,遇见方老十这条赖狗就给我往死里砍!财宝装完箱就走!”

城内的街头脚步声凌乱,土匪的靴子踏着雪浆,溅在裤腿上,让污迹爬满了袍角。哨声混淆在一起,几家撞头的时候谁也分不清是谁,二话不说先拔刀把对方砍翻在地。血一滩滩的凝在雪地里,土匪们为了钱库全部急红眼了。

杨裘冲进钱库的时候看那箱子层层积累,他撬开最近的一箱,里边都是黄灿灿的金子。杨裘立刻挪不动脚了,往怀里扒了好几下,喜极而泣:“翼王果真有钱!”

沈泽川锁住了中博西北,杨裘憋死了,可是他现在有了金子,就是砸也能从沈泽川的包围圈里砸出条缝。

“快搬,”杨裘死死盯着怀里的金子,“全部搬上车!”

杨裘的马车都停在钱库大院里,箱子太多,又沉得厉害,搬到一半,杨裘的车队就已经吃不下了。但是他不肯就此作罢,让下属出去抢车。

方老十才到,下了马车就急了,挥着手帕喊:“给我堵死他,别让他走!”

钱库的门窄,好些土匪贪财,在里边搬的时候就把金子往身上藏,被杨裘发现就是一刀。他已经疯了,容不得任何人跟他抢。这边正搬着,方老十的马车队就从后边进去,两方马车顿时乱在一起,把院门彻底给堵死了。

方老十带人踩着马车一路跳进去,看见杨裘的人就砍。杨裘的下属都挤在马车的空隙里,手上被箱子给占满了,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刀一过身马上倒地。

方老十骂道:“贼老狗!还钱!”

杨裘抹着脸上的血水,踹开钱库的门,拎着刀冲出去砍人。他们在这逼仄的缝隙里杀成一片,血把箱子都染成得乌红。后边的马车还在挤,把里边没装稳的箱子撞翻了,掉出一地的石头。

“石头,”不知是谁先喊起来,“这他妈怎么是石头!”

杨裘和方老十同时罢手,看那地上滚的可不就是石头!杨裘慌了,他顾不得杀人,转身扑向马车,砸开箱子,看见里边又是石头。这十几辆马车上只有几箱金子,其余的全是石头。杨裘在那开箱声里双腿发软,他扶着马车,眼睛红得要滴血了。

方老十慌张地四下张望,说:“中计了!”

院门口的马车霍然动起来,被人跺进了门内,跟着院门“砰”地关死了。四面墙头上“哗啦”一声,倾泻着水。挨得近的土匪闻了闻,随即色变,恐慌道:“火油!”

“撞门,”方老十扒着马车,往院门口挤,高喊着,“快撞门!”

霍凌云踩着墙头的积雪,夜里冷,他双手冻得发青。

杨裘听见了打火石的声音,他暴喝着:“狗娘养的霍凌云——!”

霍凌云攥着把泛黄的纸,那都是翼王张贴在衙门外的告示。他点燃了这些鬼话,在雀跃的火光里,对杨裘厌恶地说:“去死吧。”

火龙遽然蹿出,狂浪般地席捲着钱库大院。箱子里不仅有石头,还有易燃的杂草。那浪花吞没了所有人,杨裘和方老十挣扎在其中,他们翻滚着,在惨叫里恶毒地咒駡霍凌云。

霍凌云注视着这场大火,像是晚到的爆竹,皮肉炸裂的声音让他痛快,他在糊焦的气味里放声大笑,一双眼同样熬得通红。

烧!

烧死这些渣滓,权势都是狗屁,他只想要这些人偿命!从翼王到翠情,从杨裘到方老十,一个都别想跑!

无路可逃的土匪们用双臂捶着墙面,在大火里哀号。他们翻滚时沾着火油,被烈火撕扯着头髮,烧得面目全非。火势冲出钱库大院,沿着屋檐一路烧起来,把整个樊州都点燃了。

“谁在纵火?”尹昌拎着总旗的人头,急得跳脚,“烧完了还得府君贴钱!”

费盛擦拭着血迹,看向火光冲天的地方,说:“内讧啊……”

城门都破了,也没人支援。守城的樊州兵心不在焉,把箭射得疲软,一看总旗死了,连像样的抵抗也没做。

费盛回过神,冲后边的锦衣卫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搜罗全城,把火铳全部缴获。

尹昌在骂人的閒暇犯了酒瘾,打完仗要喝两盅。他空着的手抓耳挠腮,把热乎的头递给费盛,送礼似的,说:“你收着,收着。”

费盛闪身避着血,说:“您老带着他干吗呀!”

尹昌宝贝似的,嘿嘿笑道:“回去给府君,记功呢。”

费盛一想到那场景,就头皮发麻。沈泽川坐前堂的时候一身白,这东西血淋淋地推过去,溅到府君摺扇上就得死。他赶紧接过来,趁尹昌喝酒的时候塞给小兵,打发人拿出去埋掉了。

茨州守备军果真凯旋,周桂在城门口设酒接风,给这些新兵也鼓鼓劲,让厨子烧肉烧鱼,先让他们吃了个饱。兵停在门口,主将要进来见府君。

尹昌今日酒都没敢喝,跟着费盛进了府。书斋敞着门,孔岭等人都站在阶前等,见他们进来,立即来迎。

“尹老,”孔岭对尹昌笑道,“宝刀不老!”

尹昌跟他熟,探着头望里边,小声说:“府君在里头?”

“就等着你呢。”孔岭引着他们上阶,知道尹昌见到官就腿软,专门对他说,“这次出战,尹老是府君亲点的,这份情谊,无需我再多言。府君一会儿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放宽心就是了。”

费盛在侧旁应道:“我给尹老抬着,不让他在府君面前栽跟头。”

他们不说便罢了,一说尹昌现在就腿软。他慌不迭地扶着臺阶,在“哎哟”声中自己又爬起来,追着孔岭问:“府君问啥呀?我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

孔岭回头正欲作答,就被尹昌两个月没洗的味道给冲得头晕眼花,硬是没接上话。他适才站在风口上迎人,没留神这味,这会儿都到了帘子跟前,再退后也来不及了。

孔岭看费盛一眼。

怎么没提醒尹老洗个澡呢!

费盛这口气堵在胸口,想说我让他洗他不肯啊。贼老头藉口还多得很,什么冬天冷,要行兵打仗,脏了才厚实,污垢积着可暖和了,睡觉不冻脚。

帘子已经掀起来了,孔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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