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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着实有心。”顾峤由衷叹了一句。
商琅不骄不躁的,只是垂眸,轻飘飘地移开了话题:“陛下可需要马车?”
“不必,”顾峤摆了摆手,“出了相府便是,何必麻烦坐个马车?何况街市上百姓众多,若是谁一不小心惊了马出事才是得不偿失。”
商琅点头应了,两个人趁着月色,又提了一盏灯相携着走出相府,虽然顾峤说着是“随便逛逛”,但一到了街市上就目标明确地朝着一处摊子走了过去。
江南朱家
商琅落后他半步跟上来。
那摊子在街市上平平无奇,只是在横杆上晃晃悠悠地挂着一盏写着“朱”字的灯笼。
正是京中朱家名下的摊子。
这朱家是为数不多几个被顾峤暂时留下来的世家,也没有先前那几个几近灭族的那么罪大恶极,也是奏折上面商琅拜访次数最多的一家。
顾峤在摊子上要了几块梅花糕,抱着咬了一口,含糊着问商琅:“先生对朱家了解多少?”
商琅没有急着回答他,反而是先给他递过去一张帕子,示意人擦一擦嘴角沾上的糕点渣子,然后开口道:“我所了解的,先前都已经尽数告知了您。”
说来也巧,朱家祖上恰好与商琅同出一处,都是江南那边的人,之后是因为出了位状元才在京都留下来,然后逐渐发家。
朱家祖上就是经商的,那位状元之后,端了一阵子的书香门第,最后除了一支还留在朝中做官之外,其他最后基本上还是选择了经商。
不过朱家没有跟其他世家那样在京都开办各种酒楼,反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这些小摊子上面。几十年下来,京都街市上有半数的摊子都挂着朱家的名号,就是出了京都,也十有一二。
除了那种原先就有、被朱家扶持的商户之外,只要是他们本家的生意,卖的还都是江南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譬如糕点,譬如绸缎。
顾峤会选择方才那一家,除了他本身就喜欢那一家的糕点之外,就是因为那算是与朱家本家联系最密切的一家。
他想从商琅脸上看到一些除了平静之外的情绪,但是丞相大人半点也没表现出来,隻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目光也一直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对周围的事情毫不在意。
原本想着是试探商琅,现在顾峤快要被他这专注的目光给弄得受不了了。
烧得两颊发烫,不知道有没有发红。
很快顾峤就有了答案。
商琅在旁边蹙起了眉,颇为担忧地瞧着他,语出惊人:“公子可是……有些热了?”
顾峤被他这句话一呛,差点被糕点噎着,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之后才开口,眼尾因为方才那一下子而有些泛红,还带着隐隐的水光:“没有。”
还是春寒料峭的,他穿的又不算厚,哪里能说得上“热”?
顾峤实在是不明白平日里一贯玲珑心思的商琅怎么会说出这样无理无据的话来。
总不能是……
少年帝王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绝色容颜,忽然福至心灵,眸子一弯,开口道:“是先生长得太好看。”
商琅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帷帽的,只不过外面的白纱算不上厚,顾峤跟人贴得近,还是能或多或少地瞧见商琅的神情。
只是这白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碍事的,比如当下顾峤怀疑商琅是不是脸红了,但颜色太浅,他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只能作罢,继续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先生这般好看的人,一直盯着我,我哪里受得住?”
商琅这一次终于开口了,语气有些急切:“公子慎言!”
顾峤还从未见过丞相大人这么羞恼过,像是个被调戏了的黄花闺女。
想到这样的比喻,顾峤笑意愈深,将手中最后一块梅花糕吃干净之后,又伸手去拽商琅:“玩笑话,先生莫要在意。”
商琅这一次没有由着他拽,颇为强硬地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顾峤一愣,以为人真的生气了刚要下意识地哄的时候,却见到商琅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再掏出了一张帕子,将他手上擦了个干干净净之后才放下。
顾峤忍不住地笑出声,看到商琅抬眼瞧他,便含着笑意道:“没想到,先生会愿意碰我。”
他说得含糊,若是放在有心人的眼里,就会显得暧昧。但是商琅似乎浑然不觉,隻当他说的是君臣之别,认认真真地同他解释:“朝上是君臣,眼下微服,在下便只是公子的一位友人。”
“分明是先生。”顾峤固执地纠正他。
哪怕顾峤一直都喜欢喊他“先生”,但因为先前两人一直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师生关系,商琅一边为他答疑解惑,一边对身份闭口不认。
只有微服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听见顾峤喊他一句“先生”,商琅才会默认下来这一层师生关系。
这次也不例外。
商琅隻轻轻地说了一句:“公子,于理不合。”
很温柔也很坚定地拒绝。
顾峤在这个问题上不知道跟他争执了多少次,越挫越勇,对于这话丝毫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拉着他继续往后走。
方才那个好机会被他给放过去了,接下来一条路,顾峤选的都是挂着“朱”字灯笼的店家,几乎是见一家买一家,最后手上堆了不少东西——不过很快就被商琅给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