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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悯在面对商琅的时候,与在旁人面前截然不同,弱小可怜极了,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也轻轻:“不知。”
商琅一颔首,没接着问下去,而是转过来看顾峤。
皇帝陛下还正看着戏呢,冷不丁跟他沉静的目光对上,忽然便坐直了身子,唤他一句:“先生。”
商琅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阵以待弄得有些无错,神色茫然一瞬才恢復过来,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什么如何?
顾峤诧异一挑眉,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答:“或许是子桑琼用了点手段,模糊了他幼时的记忆。”
也可能是,极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子桑琼给带走了。
“小公子年岁几何?”商琅不置可否,又问伏悯。
却没想到这一次伏悯还是摇头说“不知”。
顾峤在一旁“嘶”了一声。
瞧着少年这身量,顾峤按自己的曾经算,可能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若从小到大都受那样重的训练,长得显小也是极有可能的,但伏悯最多也就是十五六的年纪。
一个人的记性不至于差成那样,这般,要么就是伏悯同他猜想的那样被模糊了记忆才不知今夕何夕,要么就是,一直都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训练,被模糊掉了时间。
无论哪一样,去对待这么一个小少年,都挺狠的。
商琅听到他说完这句话,目光又转回到顾峤身上,然后缓声道:“陛下,南疆有许多人,都善用蛊。”
其中以皇族为最甚。
顾峤听着商琅说话,瞥了眼伏悯,挥手让云暝把人带下去学点规矩,别这么我行我素,这才问:“先生是觉着,伏悯被子桑琼下了蛊?”
“极有可能,”商琅垂下眼,似在思索,一边缓声道,“南疆中人向来喜欢用蛊——陛下应当知晓,傅小侯爷身上也有子桑公主下的情蛊。”
强劲的蛊虫难养,但是像这样控制暗卫控制杀手的蛊毒,养起来并不算难。
商琅跟他大致说了一下南疆的那些蛊毒,其中有几种也的确能达到这般效果。
“若伏悯身上当真有蛊毒,陛下要想完全控制住他,或许还要多费一点功夫。”
那蛊虫若是不拔出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的蛊虫在长期得不到宿主反哺的时候,便会反噬,更狠一点的,连宿主身边的人都能祸害到。
现在两个人最怕,就是后者。
毕竟日后伏悯是要寸步不离跟着商琅的,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伤到了商琅,顾峤一定会愧疚至极。
南疆蛊虫阴毒,先前顾峤给伏悯寻的那个太医,对此道了解并不多,加上大部分情况是在治人的外伤,伏悯体内究竟有没有蛊虫,现在他们还不知晓。
顾峤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来,喊来宫侍让人寻了个精研过南疆蛊术的太医来再去给伏悯看一看,之后想了想,又忍不住铺开纸,打算给子桑瑶修书一封。
在将要落笔的时候,顾峤还是一顿。
商琅同他心有灵犀一般,也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那一点温凉简直直接落在了顾峤心尖上,他给商琅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听见人道:“子桑公主虽然与傅小侯爷结为连理,但到底是南疆的长公主,陛下务必谨慎行事。”
“先生与朕想到一处去了。”顾峤边听他说,眉眼边舒展开,一点点染上笑意,然后就着这个姿势,腕上轻轻一发力,将狼毫掷在了一旁。
“等那太医去看过之后吧。”顾峤贪恋商琅指尖的温度,丢了笔之后也没动,不过是左手换了下姿势,支着头来瞧他。
让他没想到的是,商琅竟然也没有先放开他。
两人方才隔着的距离还算正常,在顾峤看起来算得上远,因而丞相大人这般扣住他的手的时候,自身的姿势便显得有些狼狈。
顾峤不动声色地朝他那边挪了一挪,尽量让人坐得舒服些,然后望向商琅轻颤着的眼睫,忽然问:“先生也是南疆人,也会用蛊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丞相大人的身子似乎极轻微地僵了一下。
随后就是个直接而果断的回答:“不会。”
应当是觉着自己这般的语气过于强硬了,商琅接下来又柔声同他解释了一番:“只是臣父亲为南疆之人,臣幼时大多时候都待在江南,对南疆的了解算不得多。”
“知晓蛊毒此事,也不过是因为幼年对此颇感兴趣,便多问了家父一些。”
“先生果然好做学问,博学多识。”顾峤弯着眉眼夸他。
说实在的,两人相处这十多年,凡是扯到学问上,商琅鲜少有答不出来的东西。
当然,顾峤觉得,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半吊子能想到的问题都太过浅显,实在难以让丞相大人去细细思索。
“陛下谬讚,”商琅不卑不亢地应下这一句,忽然撤回手,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臣有要紧事欲回相府,还请陛下应允。”
凉意忽然从腕上消失,顾峤翘起来的嘴角慢慢放平,没什么情绪地问:“先生方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有了急事?”
“是臣一时疏忽,方将想起。”
这理由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眼前这个人,是商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