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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页

 

“赵长源,”吴子裳没接团扇,立身在屋檐风灯之光下,冷汗顺着脸颊流,朱唇颤抖:“你,你,你要用自己性命去,去……啊?”

这句话吴子裳说都说不出来,只能质问,她听见后半截对话是赵长源和手下人商定,要,要拿自己性命为诱饵去诱坏人,她此刻隻提它,下意识里还是不想面对屋里人对话的前半截。

她无法理解,赵长源怎么能一声不吭拿自己性命作赌注?

“之前你那友人谢、谢……”吴子裳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赵长源那总角唤个谢什么,她抱住脑袋努力想那人名字,头疼起来。

急到原地跺脚,她如何都想不起来谢什么的全名,却无比清晰知道那谢什么此前为一些事情假死脱身,那人是从山崖上坠下去的,那谁遭得住!拿性命赌事情,谁敢说周全!

“阿裳你听我说,事情有来龙去脉的,不止是你方才听到那些前段,阿裳……”见吴子裳情绪不对,赵长源把团扇别进后腰试图来拉吴子裳手,被用力甩开。

恰在此时,夜色中明光骤闪,惊雷轰然而至,吴子裳吓得一激灵,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雨点紧随其后落下,急急切切落在吴子裳脸上,水痕交错,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啊,”她轻呼口气,仰脸看乌漆麻黑的穹顶,低低说话:“下雨了,我觉着有些头疼,赵长源,我先回去睡了。”

“阿裳……”赵长源欲随后。

“别跟着我!”被吴子裳低声呵斥住脚步,继而又呢喃一遍强调:“别跟着我。”

走出去几步,吴子裳忽然转过身来,正与赵长源目光相接,她视线被水模糊了,隔着灯光下的雨柱痛苦道:“我以为我们的性命已经栓在一起,赵长源,我以为然也,孰料不然,你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知,是故从未对你行事表达过意见,你却是,你……”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话赶话到最后,只能轻着声颤抖着质问:“你可否顾及过我?顾及过母亲?”

雨越落越大,浇在二人身上,赵长源如鲠在喉,喉骨上下重重滑动,隻言片语说不出口。

公务政事她瞒着阿裳,唯怕阿裳知道更加担心她安危,百密一疏,竟在眼皮子底下让阿裳知道些不该知事,方才与许负之言阿裳定也听见,阿裳该生气了,阿裳气性可大了。

不出所料,阿裳与她赌气了。

赌的哪门子气呢?一方面赌赵长源不珍爱自己性命,另一方面,吴子裳开始重新审视和赵长源的这段关系,或者不能说是重新审视,她早在心中有过疑惑,她再次混淆了赵长源对她的好。

今天回头去看过去,那些“好”似乎可以被归类于爱情,似乎也可以被归类于亲情,那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这两个词间界限并不清晰呢。

那之后没几日,赵长源奉命率人西行祁东,离开前,与吴子裳之间矛盾并未解决,彼时矛盾已非阿裳初知赵长源以性命为饵的生气,而是她们之间关系的重新定义。

小阿聘乔装打扮随赵长源同行祁东,离开前她见吴子裳来送行,察赵吴二人见关系并不好,偷偷牵住吴子裳手宽慰:“阿裳姐姐放心,出门在外我定帮你看好赵夫子。”

赵夫子和阿裳姐姐成亲前她常听老赵相给她老爹爹说赵夫子和阿裳姐姐间的事,便光是从他人口中所闻,亦可知夫子与阿裳姐姐间有情有义,缘何成亲后二人关系反而疏离?

此前还尝闻小林夫子转述夫子与阿裳姐姐“胭脂在腕”的趣事,虽然仅有隻言片语,不难听出夫子对姐姐的宠爱,她以为夫子和姐姐关系已经暗中转好,结果亲眼见后他们还是那样冷淡。

阿聘打算路上找机会和夫子正儿八经聊聊关于阿裳姐姐的事,结果刚出汴都没多久,夫子就分派人悄悄带她走另条路,她以为是夫子嫌她烦人,到祁东后无意间撞见随行医官悄悄进出夫子屋,阿聘始知夫子来时路上遇见刺客劫杀,受了伤。

然而几乎每次阿聘稍有心思,夫子便会敏锐察觉、会担心,为免夫子担心自己,阿聘故意装作不谙世事模样,到祁东后满心放在玩耍上。

一日入夜,在祁东帅府,阿聘无意间看见谢岍和她心上人同出门,阿聘趁机和夫子聊很多。

他们聊了男女关系,聊了伦理角度切入的治国理政,最后阿聘又壮着胆子提夫子和阿裳姐姐事,可夫子心事重重,每听见阿裳姐姐,夫子就会结束话题,不再聊下去。

阿聘并不知道她关心的阿裳姐姐暗地里也来到了祁东,还几乎与她前后脚到达。

赵长源却然清楚吴子裳行踪,并在公务空隙主动找过来,在家成衣铺,据说是吴子裳商号下的生意铺子。

二楼朝南窗户敞开,吴子裳面东坐在茶桌前,赵长源手端茶盏立身窗户前,望着街上往来,不知该说点什么解释。

祁东本地喝茶风格与汴都大相径庭,祁东人喝奶茶,奶茶里放奶皮子葡萄干,汴都人煮茶并不在茶中佐料,吴子裳摆弄桌上整套茶具,却然煮出来的茶味道总觉不对劲。

捣鼓良久,她气馁道:“或许不该非要在祁东地煮汴都茶,入乡随俗许更好。”

分明再简单不过一句嘀咕,赵长源不敢接,听出话中有话,是在隐喻她们之间关系,隻敢半低下头看手中盏,看见碎茶叶飘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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