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现在想,他三个叔也都成家了,奶疼三叔四叔家的,私下里光他瞧见奶给四叔家娃蛋吃,就好几回了。那照奶这个说法,鸡还是他多伺候的,四叔还占了他的便宜呢。
“你可是回来了,你说你一个哥儿,没嫁人,别老往外头跑了,要是被拐走了,找都不知道去哪找你去。”
姜二苗喊了声娘,说没啥,“我模样又不俊,没事。”
“拐子谁看你俊不俊,能干活能生娃娃就成了。”姜母说了声,又说:“没事就好,灶里给你留了馍,快去吃。”
姜二苗抓了下背篓,想了下,最终还是没跟娘交代实话——他爹老实头,对家里是不藏私,他娘也是一般,任劳任怨的。
上次卖野果子的十文,就是给侄子抓药,他娘拿着都战战兢兢,烫手一样,怕被奶发现了。
那神色,他都能看出不对劲,更别提阿奶了。
不过十文钱顶个啥,连着家里四十文,买一些寻常草药,豆豆还时不时的咳——
“我嫂子呢?”姜二苗问。
姜母说:“去河边洗衣裳去了,你别管你嫂子了,赶紧吃饭,你跑出去大半天,你奶一会得生气。”
“气啥,我又不是去玩的,还打了猪草回来。”姜二苗小声咕哝,其实他也是怕阿奶,要是说这话让爹听见了,得打他。
可姜二苗心里不满越来越多了。
“我先去把猪草卸了。”姜二苗背着猪草去了后头,寻机会先把钱袋子翻出来,藏在了自己炕头枕头里。
他和三花睡一个屋。
三花没在,估摸看豆豆去了。
大人干活,娃娃看小娃娃,在村里很正常的事情。
姜二苗把猪草拌了,喂了猪,鸡舍收拾了,还碰见了他阿奶,阿奶看活都干完了,才没骂他,只说以后不许乱跑了。
“谁家哥儿野的往山上跑,镇上跑,老大家也不知道管管,以后怎么寻婆”姜老太越说声越大。
姜二苗学着他爹样,低头不吭气一脸老实挨着骂。姜老太骂了几句,“……真是跟老大一个样,打都打不出个屁。”然后走了。
一直到傍晚,下田的人回来了。姜母下午和三个弟媳在灶屋做饭,因为家里人多,吃的也多,姜老太每次开锁拿东西都要骂,说是讨债鬼来的,吃的这么多。
那男人干苦力活,不吃饱没法子啊。
可没人敢说。
儿媳妇儿们当没听见。姜老太骂骂咧咧,指挥,打饭的时候谁碗里干一些,谁碗里稀一些,都是姜老太说的算。
不干活不下力气的人少吃些,干轻省活小孩娃娃吃那么稠干啥?姜老太盯着下勺子,装好了饭,豁了口的碗端到院子桌子上去。
娃娃女人一桌,干活的男人一桌,这桌上东西实在稠一些。
姜老太说:“饥荒闹灾的时候过的啥日子,那时候我还啃树皮,现在吃的够享福了,就是稀一些有啥……”
姜二苗抱着碗蹲着吃,跟寻常没什么两样,就是问了下嫂子豆豆咋样,他嫂子小声说今天咳得不多了。
“吃饭吧,多喂喂豆豆饭吃,吃壮了就好了。”姜母小声说。
姜大嫂喂儿子稀粥,只是喂的急了还是咋,豆豆哇的一声吐了不说,是咳得不成。惊动了另一桌,姜老太骂骂咧咧过来,说:“给娃娃喂个饭都不会。”
“阿奶,豆豆还没好利索。”
“啥没好利索,谁家娃娃不咳两声,就是吃饭呛住了,拍拍就好了。”姜老太巴掌拍豆豆背。
姜大嫂看的心疼,说她来就好。
豆豆哭的撕心裂肺,还带着咳,姜母害怕,在旁嗫嚅说:“娘,我咋听着豆豆咳得厉害,别伤了里头,要不给娃娃看看?”
“不是前些天才看过吃了药,天天看、看,有多少钱看病的?我早早说了,天还没热起来,就你们给豆豆穿的少,冻坏了,现在又问我要钱,有多少钱给瞧病的……”姜老太指着大房一家说了一顿,最后还是给了银钱。
“老大家一会过来,给你五十文,给豆豆抓点药看看。”
“一天天的,就是你们大房花的多,又是这又是那的。”
……
姜老大脑袋埋得低,觉得娘说得对,可娃娃病了也不能不看,羞愧的接了钱,想着地里庄稼出来,他多干干,多出出力。
夜里,西侧院屋。
姜老大把钱全给大儿子,说再给豆豆抓药喝。姜大壮接了钱,眉头紧皱,“爹,之前豆豆喝的药,我看就没啥用,这不是还咳着,再继续喝没用了,不是白费钱。”
“不然再问问阿奶,我想带豆豆去镇上看郎中。”
姜老大一听儿子说‘问阿奶’就瑟缩害怕,娘都给了五十文了,还要的话——半晌不知道说啥,憋了半天说了句‘先给豆豆喂药看看吧’。
“唉。”姜大壮满脸的苦,不说了。
姜老大姜母也难受,姜母不住求老天爷开开眼,让豆豆好起来。两口子出去了。姜大壮闷头不说话,炕上姜大嫂抱着豆豆一脸麻木,哭又啥用啊。
“要不,我回娘家借一些。”姜大嫂咬咬牙说。
姜大壮:“先前不是没借过。”
小夫妻俩沉默了,先前借了钱,没给,姜大嫂娘家日子过得还不如姜当初寻亲,媒婆说姜家村里大户,日子殷实,那确实是,家大田多,可姜大嫂没想到日子咋过成了这样。
是不愁吃喝,要是豆豆没生病前,这日子也没啥,就是干活,家里活在哪里干不是干的,没啥辛苦的。
可如今才知道难。
怀里豆豆睡的不踏实,牵动的咳了两声,小身板呼吸都弱。姜大嫂害怕,紧紧抱着声声的哄,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
苦闷绝望的气氛中,门外姜二苗的声,问大哥大嫂睡了没。
姜大壮抹了把脸,不让弟弟瞧见他哭过,开了门说没睡。姜二苗先把门关了,没啥别的话,从怀里把打补丁的钱袋子掏出来,递过去说:“一共七十九文,加上咱奶给的五十文,你们拿去镇上给豆豆看病。”
“咋——你、你咋就这么多钱?哪来的?”姜大壮惊的结巴了。
炕上姜大嫂也抱着豆豆站起来了,她太惊了,怀里豆豆差点醒,赶紧先把豆豆放炕上。两口子都看姜二苗。
姜二苗:“我之前不是说了,有位夫郎问我买黑芝麻子苗么?我今个早上去镇上卖了,一根苗三文钱,一共二十三棵,还有果子给了十文。”
这事大哥大嫂都知道,包括姜家,可全都没人当真,觉得那果子能卖价钱,还这么贵价。
谁家夫郎这么大手笔,花钱买这个?
别是诓骗二苗,想把人拐走吧。
就是之前卖出的十文,姜家人都说那是哄骗二苗,为的就是拐人。不是拐人,那也是逗着哄着二苗这个乡下没见识的哥儿玩。
姜二苗得不到家里人支持,他信岑夫郎,心一横倔脾气上来,一股子勇气就自己上了。
“原来是真、真的?”姜大壮说。
姜二苗有点得意,“我都说了是真的,岑夫郎才不是那种人,他还跟我说我伤着了,给我药油擦,给我饼子吃。”
“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咱家也没钱没啥好东西。”
姜二苗说起来就情绪低落,他没脸再去找上门,也没个好的,再去找岑夫郎,这不是跟要饭的一样吗。
“这钱爹娘我没说,我灰头土脸回来的,大家伙都不知道,你把钱收好了,别露出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