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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他无声无息地上前,取下斜插在腰间的短剑,放在桌上。

那短剑通体漆黑,剑柄上缀一枚黑玉,剑鞘花纹精细。

一见便珍贵。

放下东西,他正要离开,余光忽瞥见床榻上起伏的身影。

想了想,他忽然走过去,大喇喇蹲在了床边,盯着奚昭。

已是深夜,她睡得正熟。和醒着的时候差不多,她睡觉也不算安稳。被子乱掀,仅有半边脑袋压在枕头上。

平时说些怪话,这会儿安静下来,竟还有些不习惯。

目光移至她脸上。

老是在他身上乱戳乱捏,也不知有何乐趣。

这般想着,他忽然抬起手,学着她在她颊上戳了两下。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好像的确挺有意思。

没忍住,他又捏了捏。

但就在这时,忽有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他的手指。

“再乱动就给你掰了……”一片昏暗中,床上人迷迷糊糊道。

他一僵。

醒了?

僵着身子等了半晌,床上的人却没半点动静。

也不见有睁眼的意思。

是梦话么?

这得是做了什么梦,竟逮着别人的指头掰。

舒展的眉头又再度拧起,他正琢磨着该怎么抽回手,奚昭便已松开他了。

可还不等他缓口气,那手忽地抬起,压在了他脑袋上。

随后,她一把薅住了那毛茸茸的兽耳。

他瞳仁一紧。

此前他从不知晓自己的耳朵竟会这般敏感,随意揉捏都是阵尖锐的痛意。

难耐疼痛下,他闷哼着躬伏了背,以格外别扭的姿势倚跪在床榻边。

耳上的力度并没有因此放轻。

那手似是将他的耳朵当成了玩物,随意揉捏着。近似半圆的耳朵上覆着层浅浅的茸毛,被掐得倒竖,跟炸了毛似的。

他哼出声痛吟。

哪怕眼下的模样不能示人,他也再难忍住,想要推开她的手。

但还没碰着她,虎耳上的力道就卸去大半。

在这之前,他以为疼痛最为折磨人。不成想,力度放小后的轻捏更令人承受不住。

温热的手摩挲着虎耳,像是在顺猫毛。原本就烫红的耳朵,眼下竟烧灼出足以引起颤栗的痒意。

指腹磨过耳廓的声响在耳中不断放大,他感觉半边脑袋都麻了。陌生的酥麻窜上心尖,他将牙咬得死紧,也到底没忍住身颤。

拖地的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到最后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钻进薄被,想要勾住她的另一只手。

他还没放弃挣动,又怕吵醒她,最终不仅没挣脱,反倒惹来奚昭不满。

她许是梦着了不听话的猫,嘴里低声念着“别跑”,手中一使劲儿,便把他往身前一揽。

霎时间,两人近得几乎挨着鼻尖。

隔着白色细带,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盯着近在咫尺的长睫,热意开始从耳尖烧到面颊。

搭在耳上的手没动了,恰是最好逃开的时候。但他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恍恍惚惚间,一手已勾下了缠在脸上的细带,微张的嘴里隐见尖锐虎牙。

不过还没动,他就看见奚昭紧拧起眉,像是做了噩梦。

下一瞬,那搭在耳上的手重重打在他的脑侧。

“什么丑东西!”她含含糊糊地骂了句。

她这举动来得突然,他还没回神就已摔倒在地。

因着个子高大,蜷躺在床榻边的男人显得格外局促。

他低低喘着气,脸上薄红未褪,紧缩的瞳仁也许久没恢复。

方才是什么鬼?

他倏地起身,看向床上熟睡的人,露出的那只赤瞳里尽是不可思议。

平日里耍弄他的化身也就算了,怎么她对人也一样,用了就丢?

奚昭是被噩梦给惊醒的。

梦里, 她撞上一头伪装成灵兽的魔物,还被它咬掉了半边胳膊。

等醒了才发现,是右胳膊被压麻了, 抬都抬不起。

她眯着眼睛缓了片刻, 偏过脑袋看向压她胳膊的“罪魁祸首”——

本该在花房窝里的灵虎, 这会儿却睡在她枕边。身体结结实实地压着被子, 被子底下就是她的手。

……

这么压着她不麻谁麻。

她左手撑着床铺, 起身的同时抽出僵麻的右臂。

灵虎耳朵两抖,也醒了过来。

模模糊糊地看见奚昭, 它下意识用脑袋去蹭她的胳膊, 喉咙里挤过阵阵呼噜声。

等意识回了笼, 它陡然清醒, 跳将起来往旁躲去。

他怎么就睡在这儿了?

不是已经做好要跑的打算了吗!

“你怎么跑到我屋里来了, 别不是怕黑。”麻劲渐散, 奚昭一把抓过它, 半张脸埋在软乎又蓬松的肚子上。

灵虎扑腾着四只爪子, 呜哩呜喇地叫。

怕什么黑了快放开!

奚昭捏着肉垫:“你不知道,我昨夜里做了噩梦,梦见只怪物。幸好有你洗洗眼。”

挣扎不过, 灵虎索性放弃,躺平了任由她挼。

怎么不知道。

他知道得很。

昨天夜里还指着骂他丑东西。

奚昭揉捏着它的脸。

不知怎的。

她愣是从这张脸上看出面如死灰的神情。

虽不清楚它是怎么跑到卧房来的, 但这使她想起那被洗掉的契印。

既然要再养它一段时间,还是再结一次临时契印为好, 也免得它乱跑到不该去的地方。

思及此, 她用纸鹤传书向蔺岐递了消息, 询问他今日是否有空。

-

纸鹤摇摇摆摆飞往了宁远小筑,蔺岐接到时正在写符。

他放下笔, 拿起掉落在桌面的纸鹤,展开。

是奚昭的信。

信上问他何时有空,又说最近得了些好茶,也想他尝尝,顺便提到灵虎伤口痊愈的事。

右下角还画了个简笔画,大概是她照着那灵虎画的,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小崽儿憨态可掬的模样。

他仔细读着信,指腹压在那随手画出的灵虎图上。

虽是文字,可他好似听见她在耳畔言说那茶有多好喝,睡莲浇了灵水后开得如何,灵虎又有多闹腾。

读至最后一字,嘴边已抿了点儿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他将信收入屉中,见袖口沾了些墨,便又换了身衣服。

出门恰好撞见太崖。

“玉衡,这是要出门?”

蔺岐:“符书已读完,画好的符放在书房。”

“好,待会儿为师再去书房看一看。”烈日毒辣,太崖往屋檐下避了步,神情自若,“这般大的太阳,要往何处去啊?”

“私事。”

蔺岐无意解释,太崖便也没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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