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奚昭细思着。
之前她偷摸着翻过月府保管的资料,上面提到过伏辰寨分有三个寨。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她佯作好奇:“那怕惹上麻烦,就没有妖往外跑?”
“不跑等着送死?”妖匪说,“有能耐的都在想着跑,但有那些个什么赤乌天显的妖卫守着,哪能轻易跑出去。”
他这不就是在想着法子往外跑么。
奚昭又问:“那要是跑了,不会被什么寨主发现吗?”
“你把咱——那伏辰寨当成什么小门小户了?”妖匪嗤笑一声,“里面跟外头的镇子没什么两样,待着成千上万只妖,多了几人少了几人,哪有那么轻易发现。”
两人闲扯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一两里地。
观察着周围和方才没什么两样的野林,妖匪耐心渐没:“你到底是在哪儿看见那妖灵的?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奚昭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就是这儿了。
和绯潜约好的地方,也已走出了妖卫巡守的范围。
由是她道:“就这儿,我就是在这附近看书的。”
妖匪一愣,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看什么?”
“书啊。”奚昭从袖中取出一个蓝皮本子,“就这《驭灵录》,我翻了好半天才找着恶妖林的柿子湖。也稀奇,那天江鲛竟只在柿子湖周围出现过。”
这话如重石落下,砸得那妖匪头脑轰鸣。眯缝似的眼也睁大不少,里面尽见着震愕。
尤是看见她不紧不慢地拿出本书,怒火更是陡然冲到了头顶。
“你敢耍我?!”他下一瞬便拔出了刀。
“不然等着被你吃么?”奚昭将书收回袖中。
妖匪气火攻心。
他高举起刀,往上注入妖力。
“我现——”
声音戛然而止。
奚昭站在他一丈开外的地方,问道:“妖大哥,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那妖匪维持着原本的僵硬姿势。
方才他只听得微弱的“噗嗤——”一声,颈上就传来阵剧痛。
实在太疼,以至于他根本没法动。
他只能活动着眼珠子,往下看去。
却见一团淡白色的影子——像是刀片——从他前颈飞出,其上还沾着淋漓血迹。
紧接着,大股大股的血便从脖子上的血洞涌出。
他手一抖,刀落地的同时,人也跪倒在地。
他还想说什么,但没法开口,只能下意识捂住不断冒血的脖子。
余光里,他看见那团白影径直飞向了那人族女子,最后融进她的手臂里。
驭灵术?
他又吐出几大口血,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可她不是人族么?且根本没什么修为。
意识消散的前一瞬,他隐约瞧见几个同伴从远处走来。
他正要出声提醒,腹上就传来阵剧痛——
奚昭将他踢踩在地,眼底见着笑。
“多谢带路。”
那妖匪无力张开嘴,彻底昏死过去。
奚昭抬起眸,看向不远处的四五个妖匪。
那些人也恰好看见她,相继停下。
先是不确定地打量她一眼,再才面露惊愕。
左旁一个妖匪说:“人族怎会闯到这儿来?”
另一个接过话茬:“是不是敛着妖气了?”
“不可能。”最前面的妖匪兴奋道,“她就是人族。”
话落,那些个妖匪皆露出贪婪神情。
但赶在他们有所行动前,奚昭先开了口:“你们就是那妖的同伴?”
最前面的妖匪蹙眉:“什么妖?”
“好像是伏辰寨的妖匪。”奚昭神情自若,“他让我带他到这儿来找灵兽,灵兽找着了,他却跑了。”
妖匪听得一头雾水:“找什么灵兽,你把话说清楚些!”
“就是这东西。”奚昭往旁一避。
那些妖匪相继蹙眉,只当她是神志不清下的胡言乱语。
正要上前,忽听见她身后的高大灌丛一阵窸窣作响。
最前面的妖匪陡然停住,面色僵麻。
“快跑!”他失声吼道。
但已来不及了。
不等他动身,那灌丛中就陡然跃出道堪要遮天的身影。
是一头庞然巨虎,啸吼声穿云裂石,径直朝他们扑去。
-
半个时辰后。
化成人形的绯潜蹲在一堆妖尸旁,依着吩咐收集起伏辰寨的木牌。
他抬眸看了眼正在拭刀的奚昭,犹豫道:“奚昭,你要进寨当山匪了?”
奚昭闻声抬头:“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
绯潜:“……”
是不是有哪儿不对?
谁安身立命是往妖寨子里跑的啊!
他问:“你进月府之前应有个来处,不回家吗?”
“应该回不去。”奚昭擦好刀,握在手里掂了掂。
没驭灵术好用,但也还行。
“不过……”她抬眸看绯潜,“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毕竟过了这么久。”
绯潜抓了抓头发,面上透出丝薄红。
“也不久,我都做好等上一两个月的打算了。”
奚昭走到他跟前,蹲下,捧住他的脸。
她问:“暗部的事解决好了吗?”
被她捧着的地方越发烫红,绯潜别开眼神:“不算什么难事,早便解决了。”
说话间,他忽想起太崖说过的话,心底也生出一丝疑虑。
人养的猫犬也会因为离得太近而不好意思么?
“那就好。”奚昭又问,“人与妖的气息有何分别吗?今天那几个妖匪一见我就认出我是人族了。”
“是有,你担心被发现?”
奚昭应是。
“伪装成妖的确好行事些。”绯潜想了想,忽用刀割了两绺头发,拿系绳系了递给她,“你带在身上,这样只要别人不用妖力探你,就察觉不了。”
奚昭点点头,接过那绺暗红色的头发,随后起身。
“走吧,得赶在天黑前到伏辰寨去。”
绯潜望了眼暮色四起的天。
“要不……我化成虎身背你上去?”他稍顿,“这样也快些。”
不等奚昭应声,头上便陡然落下一声含笑打趣——
“要骑着这大猫往哪儿跑?”语气轻松,仿在说什么玩笑话。
奚昭循声望去。
远处的高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人。
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君,所着衣物一黑一白。
衣物不同,可那两张脸却生得一模一样。
冲她说话的概是蹲在树枝上的那人,一身黑,眉眼间尽是轻快笑意。他手里握着根哭丧杖,另一头随意搭在肩上。
另一个着白衣的则沉稳许多,抱杖而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和绯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