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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节

 

这般想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时,那股子昏沉劲儿已散得干净。

奚昭缓缓睁眼——

她已不在那袋子里,而是躺在房中床上。

这房间她也眼熟——

就是她原来在明泊院的卧寝。

不过被人仔细打扫过,房中已不见丝毫血迹。

被褥也换过了,分外柔软蓬松。

概是贴了暖火符,房中并不冷。

她打量着四周。

虽说打扫过,可房中布置与她离开前没有半点儿差别,就连插在桌上瓷瓶里的花枝都一模一样。

但是……

月楚临呢?

奚昭撑着床铺坐起身,想观察下屋外情形。

刚动身,她就听见阵细碎响动,像极铁链拖拽、摩擦的声响。

她怔住,垂眸。

只见右腕和踝骨上,分别系着条细长的银链。

两条银链看着纤细,却覆着浓郁的鬼气。

她在别处也见过——鬼域里拿来拴缚魂魄的锁鬼链。

不是。

等会儿。

奚昭一下坐直身,托起系着手腕的链子。

捉人就捉人,锁着她做什么?

但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月楚临拿锁鬼链锁着她,概以为她是魂魄,怕她跑了。

还怪谨慎的。

奚昭盘腿坐着,打算驭使鬼灵,以腐蚀掉锁鬼链。

不过还没动,她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她细思片刻,又躺了回去,紧闭起眼,只当没醒过。

片刻后,耳畔落下开门声。

有人进了卧寝。

眼下已入冬,刚至傍晚天就已灰蒙蒙的了。

仗着天昏,奚昭稍睁开一条缝儿。

朦胧视线中,她瞟见月楚临从外走进,手里似还端着什么东西。

她看不清,但能闻见一股清浅香味。

在他近身之前,奚昭又合了眼,一动不动。

她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越发敏锐。

她听见月楚临坐在了床畔,感受到他的手指搭上了她的面庞,缓缓摩挲着。

奚昭:“……”

这算什么。

在检查她有没有缺了哪一魂哪一魄吗?

“昭昭……别怕,很快便好了。”月楚临轻声喃喃,手移至了她颈上。

一声细微的响动——他解开了她襟口的盘扣。

与此同时,他还在轻声道:“要涂些药才能融进那躯壳。你别怕,好不好?往颈上涂些药,不会疼。”

他声音小,奚昭何话也没听清,只感觉到他的指尖搭在了颈上。

她眼皮一跳。

没等回神,她就已经下意识睁开眼。同时右手朝前一挥,径直落在了他脸上。

一记耳光落得有力,声响清脆。

月楚临被她打得斜侧过脸,目光怔然,半晌没回神。

暮色四合。

月楚临侧过面颊, 一动不动。

他被打得面颊微肿,下颌连带着脖颈处,也被锁妖链剐蹭出了不小的伤口。破了皮, 渗出淡淡的血。

良久, 他才缓慢偏回头, 神情未有丝毫变化——眉眼间的温色都没减少半分。

他轻声解释道:“昭昭, 不用怕我。我只是想解开扣子, 好封住锁骨上窝处的魂门,没有其他意思——你有没有何处不适?若觉得疲累, 可以再歇息一会儿。”

他的语气太过温和, 但奚昭却听得背生寒意。

她视线一移, 这才发现他手中的碗里盛满了殷红色的液体。

是墨汁?

还是……血?

奚昭忽想到薛无赦之前与她说过, 鬼域亡魂一旦上了往生桥, 就会忘尽前尘往事。

思及此, 她将眉一蹙, 露出副颇不耐烦的模样。

“什么魂门, 你要做什么?又凭何要我歇息?我又不认识你。”她将手往前一伸,“还有,为何要锁着我?把链子解开。”

月楚临沉默不言地看着她。

颊边的血接连不断地流下, 一滴、两滴……逐渐浸透衣衫。

好一会儿,他说:“昭昭不记得了吗?无事, 你想知道什么,为兄会慢慢告诉你。”

“哪门子的为兄?”奚昭不快打断他, “我是鬼, 得上往生桥。你把我锁在这儿, 要做什么?”

“昭昭不是鬼。”月楚临温声道,“只不过暂且缺了副身躯罢了, 我已帮你打好了一副躯壳,你定会喜欢。”

奚昭原打算装着与他不认识,就此撕破脸皮。

如此要么能逼出那影子,要么就逼得他情绪失控,也方便她动手。

但这下她却听懵了。

什么躯壳?

他不是要把她的魂魄拿来压制住月问星的影海吗,还要躯壳做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现下月问星跑了,他又怕魂魄损坏,所以才得拿什么壳子保护着?

但不论缘由如何,她现下都还是人,而非鬼魂,能装进什么壳子里。

这不纯粹瞎闹吗?

“不要。”奚昭将眉拧得更紧,“我都已经死了,用什么躯壳?”

月楚临笑意稍敛:“昭昭,休要胡言。你并非死了,仅是魂魄暂且离体罢了。再别说这些话,好不好?”

奚昭:“……”

他比她还了解她死没死不成?

“不好!”她盘腿坐起,指着自己的脸,“我就是已经死了!——脸白成这样你没看见?气儿都没了你没发现?”

她越说,月楚临的脸色便越发苍白。

他脸上的笑已快勉强得维持不住,嘴角也在小幅度地轻颤着。

“昭……昭昭……”

“你快将链子解开,错过时辰,只会耽误我赴往生。”奚昭伸出手,银链咣当作响。

月楚临竭力压着愈乱的呼吸,平心静气道:“昭昭,你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才会急着去那鬼域。待入了新躯,慢慢想起过往的事,届时定会好受许多。”

越来越离谱了。

他别不是准备拿什么纸片人、木头架子来装她的魂魄。

“胡说八道。”奚昭冷睨着他,“在世时我肯定过得不痛快,也不喜你,或许还讨厌你得很,不然怎么半点儿都记不住你,还一见你就烦?”

她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恶劣,一字一句如利箭般朝月楚临心头扎去。

他再维持不住笑,一时间脸色竟比她更为苍白。

奚昭偏还上下打量着他,审视中压着厌嫌:“还说什么兄妹,若我与你长得有半分相似,定然都求死不求活——你不愿解开,我自个儿砸就是。”

话落,她顺手抄起床边的烛台,狠狠往腕上的银链砸去。

但到底没砸着那银链子。

在她动手的同时,月楚临便伸过手,挡在了她的腕上。

烛台直直落在他的腕骨处。

那烛台为铜制,底座边沿虽不至于尖锐如刃,却也砸出一道月牙儿状的伤痕——她甚而隐约听见了腕骨碎裂的声响。

月楚临却是一声没吭,只想从她手中拿过烛台:“昭昭,此物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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