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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徐坷手背青筋凸起,挥退长剑:“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把你试出来!”

下一刻,主人出手,直截了当地往人要害捅去,招招阴毒。

底下弟子窃窃私语,剑风劈来,众人自然四下散去。

竹竿招招狠厉,快如布下满天竹阵。

剑锋对着竹刃尖头,“啪”地一声。

众人只见竹竿断成了笛子般的长短,被削去的竹块落地跳起,一路滚远。

局势已定,叫好声连连。

徐坷捏碎了手中的竹竿,抬头看了钟煜一眼,眼见对面敛着神情,淡淡望着他。

“咳咳咳。”他一时气急攻心,从袖中取出帕子,佯装咳嗽。

三根银针却蓦地从帕底飞出!

这副身体向来体弱,主人久病成医,手中常备银针自然不稀奇,从前他经常自言自语拿着银针试腿,又求人给他试腿,众人不知这陡然的变化。

“叮叮叮”三声。

钟煜耳边风动,发丝顺之落下,身侧一个天青色身影,挡在他前面,伸手握着剑。

沈怀霜一手握着剑鞘,截断三根银针,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手势如托莲。

“师叔?!”

“住手!”

轮椅上,徐坷一抬头,对上沈怀霜的双眸。

沈怀霜目光从掌上抬起,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一旁早有弟子看不下去,早早接了话:“禀师叔,此事由徐师兄挑起。徐师兄问这位道友师门名姓未果,又不肯随人下去。”

“这位道友看徐师兄欺人太甚,出手制止,才闹得如此局面。”

沈怀霜眉心皱痕越深。

他皱眉并未是他嫌恶徐坷病体。

沈怀霜:“你既为掌门门下之人,悉听尊长教诲,何能如此。你自行下去,请掌门领罪。”

谈到掌门,徐坷胸前起伏,面色发白,颇有几分惶恐之态。

他咳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捂嘴面色涨红,像要把肺腑都吐出来。

一旁钟煜却终于耐不住,握着剑,从后站出,用两人间才能听闻的语调,忿道:“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装的。”

沈怀霜转眸看去,但见少年粗衣布衫,眉宇间依旧是盖也盖不住的锋利。他乔装得细心,头上仅用一个木簪束起头发,连剑身也用麻条小心翼翼地包裹。

沈怀霜静静看了一会儿。

两人双目相接,他却当着钟煜的面,收回那一眼。

……

钟煜就站在沈怀霜身后。

沈怀霜背对着他,白衣飘荡,道:“去回禀掌门,人我已定下。”

“医好他就带人过去。”

“凡有伤的弟子,都带回医宗,不可马虎。”

竹叶窸窣,落下几片。

他踏着一段竹片碎屑,碾进了土里。心境莫名极其烦躁,让他恨不得开口直言,可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地卡着。

周围弟子三三两两走开。

过了许久,风刮散地上竹片,卷起满地狼藉,场上弟子全然离去,钟煜才再次迎上了那双眸子。

“还有你。”沈怀霜压着气息,眼底清明如寒潭,道,“和我去一个地方。”

争执

回客厅的路上,山门高耸,石板层层叠叠,远观巍峨。

沈怀霜跨着山阶。身后,少年一直沉默地跟着。

沉默间,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钟煜跟得很紧,一直是三步后的距离。

沈怀霜修为极高,根基自然好,负手跨着山阶自然轻松,一步可跳过数阶。然而走得急了,却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

至前厅还有百来步,沈怀霜没有回头,却是放慢了步伐。

他等了钟煜一会儿。

到了大厅,宋掌门坐在上首,一见来人,他带了一些精神,起身迎了过去。他拍着钟煜肩膀,好一顿安抚,好一顿夸。

钟煜应答得体,却心不在焉,谢过宋掌门,退回了后面的位置。

沈怀霜站在他身前,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

“师弟。”宋掌门唤着沈怀霜的字,“那三人我好不容易定下了,唯恐几人一碰头又要一顿吵,不如等他们吵累了,到七日后再说?”

崐仑七日之期,设立初衷便是张榜公示,告知江湖。

这期间自然也是方便弟子收拾细软,与家中诀别、修书、传信。

七日后,飞舟在一个地方接应等待弟子,靠着一张拜帖认人,去留随意。

沈怀霜点头应下,禀明了刚才的情况,他并不打算急着和盘托出钟煜的情况,只和宋掌门道:“临行前,我还有一事想与师兄谈谈。”

钟煜目光一紧,与掌门同时看去。

沈怀霜从袖中取出三枚银针,银针捏在指尖,针尖发亮,针身也比寻常银针短。

它不仅被截断一半,更是小心翼翼地打磨成原来的十分之一大小,不是常年习武之人,根本不会在它飞出时发觉它的存在。

宋掌门盯着沈怀霜指尖,蹙眉看了许久:“你这从哪儿得的?”

沈怀霜:“便是从徐坷身上截取的。”

“崐仑没有这样的东西。”宋掌门大惊,“徐坷性子难定,却无恶骨,他怎会想到用它?!”

沈怀霜话不言尽,缓缓道:“此子修习一事,还请掌门多加教诲。”

宋掌门抚须沉思良久,叹气连连:“是我对他欠了管教。”

沈怀霜颔首别过:“师兄,那我先行一步。”

钟煜听到这动静,看了过去。

这一眼,沈怀霜没有避开,视线足足在钟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青衣擦碰鞋面,微起波澜,他转过身道:“走。”

钟煜一愣,松开了抱臂的手,沉着脸,追了上去。

下山路途遥远,还是乘车最快。

灰马打了响鼻,撒开四蹄,车内,木帘平整垂下,挡住一路上的翠林和日光,偶有风动,吹起一角帘子。

山路不平,马车颠簸。

沈怀霜模样已恢复如初,在马车上,坐得端端正正,天青色衣衫平整。墨发后的发带擦过脸庞,垂在肩侧,纤尘不染,脸的轮廓分明,却不锋利,看着不过是二十五的样貌,气势却莫名逼人。

他生气是隐着的,不会迁怒,也不会质问。

待气消了,沈怀霜看了钟煜一眼,问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么?”

钟煜沉着脸答:“是我做错了事。斗殴滋事。鬼鬼祟祟,不辞而别。”

沈怀霜缓缓启口,道:“山门一事错不在你。前因后果我知晓,你并非冲动。”

那话语像一杯温水。

开口也不是指责,更像是同辈之间心平气和地说一件事。

钟煜坐着不动,背却似直了一下,他颇为意外地抱着怀中剑,指节握得发白,回首看去。

沈怀霜道:“你错,错在山门最后说的那句话。”

钟煜保持着姿势,停顿了一会儿。

车内很安静,一晃一晃,只有马蹄嘚嘚的声音。光源并不明亮,足以看得清座上人任何一个举动。

钟煜咬了牙,抬眸,终是对沈怀霜沉沉道:“你想问什么,便问。我不瞒你。”

沈怀霜意外了一下,目光逡巡钟煜面上,停留了片刻。

他不确定钟煜是怎么想通的,换了口吻,如常问道:“怎么从皇城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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