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午后时光总让人提不起劲，尤其是当外头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播报午间新闻的女主播声调沉稳，一字一句却恍若五线谱上的音符，在宁静暖洋洋的客厅交织成一首摇篮曲。
慕瑜披着薄毯，膝上捧着一杯水，坐在双人沙发上，左侧坐着看新闻看的津津有味的林伯。他实在是被午后的气氛渲染的整个人都很放鬆，时不时打几个盹，头重重垂下后立即惊醒，揣着水杯啜上一口打起精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慕瑜待在别墅没有出门的日子，林伯总会让慕瑜陪着自己看电视，用林伯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年轻人不要总看那种给蚂蚁看似的小萤幕，要看就要看大的！
虽然慕瑜自己本身不怎么滑手机，但在林伯的胁迫下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乖乖的养成陪他老人家关注社会时事的兴趣，只是效果都不怎么好，慕瑜揉揉眼角想道。
「接下来为您播报下一则新闻，国内最大商业贸易的傅氏集团前董事傅衍年先生，经确认已于今早凌晨三时二十一分逝世，造成集团股市下跌，目前由现集团执行长傅琰先生主持大局，让我们来看看现场直播……」
「碰！」
慕瑜的脸色骤白，全身颤抖，拿不稳的马克杯落在铺着厚厚毛毯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声，撒出来的水浸染一片深色。
林伯倏地关掉了电视，萤幕里傅琰疲倦的眉眼也在转瞬消失，慕瑜可以清晰的从电视萤幕上的倒影，看见自己惊惧的神情。
林伯状态显然也不太好，并没有注意到慕瑜的失态，不发一语的从沙发上起身，才走几步路，忽然没有预兆的倒在地上。慕瑜被这情形吓得魂才堪堪回来，才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没有站稳便直挺挺摔在茶几上，额头嗑了个伤口，鲜血顺着侧脸流淌滴落在地毯上。
他撑着自己不稳的身子，跪坐在林伯旁，喊着林伯的名字，却发现他紧皱着眉头没有要醒来的样子，他赶紧强迫自己冷静，哆嗦着手确认林伯的脉搏与心跳后，用家电拨了救护车的号码。
做完一切后，跪坐在地的慕瑜，恍惚盯着萤幕，一个脸颊消瘦，双眼突出，嘴唇干裂的青年用空洞的目光盯着自己，然后倒影笑了，眼泪也混杂着血水流下。
他随手抹了一把，白净的脸就被血水玷污，以至于当救护人员进门见到他，吓得连忙要先处理他的伤口，却被他一挥手指着被他扶到沙发上的林伯说：「先救他！」
跌跌撞撞上了救护车，再恍恍惚惚把林伯送进急诊，慕瑜精神都徘徊于虚幻与现实暧昧的交叉点，又好像自己的灵魂从躯壳剥离出来，站在身旁没有感情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急诊室出来，见到他后皱着眉头低斥身旁的护士道：「护士呢！怎么没有人帮这位先生包扎！」
一旁的护士闻言赶紧去拿急救箱来，拿出双氧水冲洗他已然干涸的血迹，再拿纱布擦拭污水，也是这时候慕瑜才发现，自己的左眼早已被血水凝固的张不开眼。
「是病患家属吗？」
慕瑜愣了一下后摇头。
医生闻言眉头蹙得更深问道：「有办法联络到病患家属吗？」
他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傅琰，但他想，现在的傅琰应该忙的不可开交，于是他又摇了头。
「那你和病患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係？
慕瑜张嘴，却发现自己脑中没有任何可以定义他和林伯关係的词，他既不是林伯的家人，也并非傅琰的伴侣，他只是一个上不了檯面的小情人，所以他甚至不能从容对答：他是我们家的老管家。
医生见他沉默也有些不耐，这时慕瑜却报出了一串号码，开口：「试着联络看看吧，这是林伯孙女的电话。」
护士见着医生点了头，赶忙去联络，在医生临走之际，慕瑜用颤巍巍的声线询问：「里面的人怎么样……」
「暂时没有大碍，不过还得再观察一阵，对于年长者我们建议尽量不要刺激他的情绪，患者正是因为情绪过猛，引起突发性心肌梗塞，好在抢救即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慕瑜吶吶，医生见状也只是无奈嘆了口气，基于职业精神他开口提醒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作为医生我建议你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你知道你目前的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吗？」
慕瑜木然点头，医生只得无奈吩咐身边护士照看点对方，就转身离开去忙其他事。
慕瑜目前的状态十分的差，他半个身子的重心都压在自己的膝上。明明身体和精神已然疲倦不堪，但他却迟迟不肯鬆懈紧绷的身体，明明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暂时逃离现实，但黑暗太可怕了，他不敢。
他不想再坠落无尽的黑暗当中。
慕瑜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倒在地上，却又勉强拉回重心，看的一旁护士焦急上前开口：「先生我还是扶您去休息吧。」
慕瑜摇头固执道：「没事，我想再等等……」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忽然走廊的尽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慕瑜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道身影，本来没力跳动的心臟，倏地大力跳动，四周都没了声音，他唯有听见自己的脉搏与心跳声，以及迎面而来的脚步声。
当人影越发靠近，他的心臟高高提起，当看清来人的面貌，他的心臟直接落到谷底，砸了个稀巴烂。
来人啧了一声，二话不说抬手就把人给打晕了，他看着一旁愣神的护士不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路！」
模糊的护士这才赶紧把人带去有空床的病床，他并不温柔的把人扔在床上，随口嘱咐护士道：「给他找个医生看看，他看起来都快死了。」
护士连忙出门找医生了。
留在病房的简哲言不耐的掏出手机拨出号码，等对方接通后不管不顾直说道：「解决了，他看起来像一隻淹死的鱼。」
「嗯？这么严重，那找姓季那傢伙来看看？」
「我知道，你赶紧去忙，我去联络那傢伙。」
挂断电话后，简哲言看着床上连昏倒都不安稳的人，嘟囔了句，「麻烦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