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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不是给我画,”吴虞指一指季时秋:“是给他。”

季时秋闻言,当即抬腿要走。

她像勒马那样硬生生拉停他:“你走得不累么,刚好坐下休息会儿。”

少男少女瞧着他们失笑。

吴虞双手别至脑后,取下花交予少年:“画他也只要我头上的花么?”

少年接过去:“嗯,都一样。”

季时秋对吴虞的心血来潮无计可施,只能将她放下,并坐在河堤上。

微风轻拂,光束从叶隙打下来,像在落一场透金色的雨。

作画的少年调整画板朝向,拖了拖折叠椅,坐正身体,开始速写。

其余同学都离座围观,交头接耳,看个热闹和新鲜。

也就十来分钟光景,少年询问是否介意他署名,吴虞摇摇头,他便在右下角提上waves,随后离开画板,将纸交过来。

使用的画具是软碳,看似草草几笔,就将人物涂绘得惟妙惟肖,连神韵都别无二致。

得到物超所值的成品,吴虞稍感意外。

她比照一眼身畔的季时秋,夸赞:“很像。”

少年抿笑,重新回到画幕后。

而季时秋从头到尾兴致缺缺,只消遣般不时将手边的石子抛向水面。

吴虞将画放到他腿面:“喏,你的新生儿画像。”

话音刚落,季时秋讶然侧眸,而女人的注意力已不在这边。

她抱腿凝视着面前的山景。

闪烁的河水在她瞳仁里流动,熠熠的。

季时秋没有说话,倾低脑袋,定定看纸上的自己。

光斑滴落在色调简单的画纸上,有一处刚好点在他眼里。像有魔力,画里的人突然就有了灵魂。

第九片落叶

下午四点,他们出现在村头。林姐早在旅社门口翘首以盼,一望到人,忙迎上前来关心:“哎呀呀可算下来咯,我差点要找人上山。”

见吴虞被背着,小腿还缠有布条,又问:“你摔着了?”

吴虞嗯了声。

林姐跟他们进门,帮忙将吴虞搀坐到桌边:“严重吗?要不要让小秋陪你去卫生院看看?”

季时秋拧矿泉水瓶盖的手一顿,然后举起来喝。

吴虞轻描淡写:“我没事。”话罢站起身,从容走了几步,稳稳当当。

与刚刚软在季时秋身上的她判若两人。

林姐目瞪口呆。

季时秋也愣住,水鼓在腮帮子里,过了会才吞咽下去。

上楼后,他不爽地把包丢地上:“你一直这么会演么?”

吴虞没答话,从抽屉里找出烟盒与打火机。

嗒一声,焰苗闪跳,她衔住烟深吸一口,无辜腔:“我演什么了。你摸也摸了,诊也诊了,最后要背我。这是你选的。”

季时秋无可辩驳。

吴虞靠坐到椅子上,闲惬地叼着烟,把包拖自己跟前,从内袋取出那卷现金,又拨下手腕上的黑色细皮筋,将它捆实,递出去:“这里有一千六,去皖北绰绰有余,你拿着找辆车滚吧。”

话音刚落,屋内死寂。

季时秋隔着段距离看她,没有接那些钱,目光深黑。

吴虞抖抖烟灰:“接着。”

季时秋转头出门,吴虞眉梢微扬,不疑惑,也不挽留。

楼梯间步履急促,渐渐无声。周遭恢复宁静,吴虞枯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地按亮了手机。她没有解锁,只睇着壁纸发呆,右上角信号格全满,但她却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断链感,好像独自一人回到幽邃的山谷,徒留空寂作伴。她徐徐抽完了整根烟,刚要去烟盒里摸第二支,哐啷一声,门板又被推开,季时秋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小袋东西。

吴虞有些讶然。

男生一步步走过来,把塑料袋放她面前。

吴虞翻了翻。里面装着碘伏,棉球和创可贴。她盯了它们好一会,费解:“你哪来的钱?”

季时秋说:“跟林姐拿的。”想想更换措辞:“跟林姐赊的,你预存的钱。”

吴虞:“……”

她伸出腿,没好气蹬他一脚。

女人动作突然,季时秋自是避不开。

他躬身掸去裤腿上张狂的鞋印,再抬眸,吴虞光裸的小腿二次探近。

她将药品袋子扯过来:“你给我上药。”

季时秋问:“你没手?”

吴虞没回嘴,只将碘伏瓶推倒,手背一扫,让它往桌边滚。

眼见要掉出桌面,一只掌骨分明的手快速捞住。

手的主人面色微沉,屈身架住她那条伤腿。

他小心解开之前当作替代品的布料,凑近检查伤势。

然后拧开碘伏,倾倒少量在瓶盖里,用棉球蘸取,仔细擦拭创口。

为方便操作,季时秋又是半跪姿势。男生浓黑的眉眼隐在刘海里,有种一丝不苟的专心,像根牢固的弦,让人想把它弄断。

吴虞的小腹热了起来。

固定创可贴两端时,他干燥的手指捻过吴虞腿肚。牵动伤口痛,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

轻微,短促,但在两人间足够鲜明。

季时秋顿了顿,打算起身。同一时刻,女人另一条腿抬高,搭上他左肩。

他吃惊抬头,脸刚好对着那中间的位置。

季时秋偏开眼。

吴虞卡着他肩膀:“怎么回来了?”

季时秋没回答,再次尝试起身。

意外的是,那么细一条腿,使上了劲竟真能将他铐回原处:“想留下,可是有条件的。”

季时秋心烦意乱地摆脱她腿窝的钳制,起立一瞬,又被吴虞拽住小臂。她借力从椅子上起来,凑近他,食指划过他人中,好像要借此刷开一道门——那就是季时秋的嘴唇。它们习惯性地抿着,牙关闭合,透着些不矫饰的自持。打从第一天见他,她就想把手指伸进去,被这样的唇裹住。

季时秋下颌紧绷:“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吴虞捏捏他嘴角肉,像在逗小孩儿:“你会嘛你?”

季时秋鼻息凝滞:“你带我下山就是为了这个?”

吴虞说:“不然呢,”她从他身侧绕开,态度冷淡:“你还有什么能给我?”

季时秋被激恼,回身追过去,将她反推至床边。

……

状况出乎意料。上山,下山,长达一天一宿的跋涉并未让季时秋体能殆尽。急不择路的鲁莽过后,他在短时间内变得得心应手,掌控局面。而吴虞,只能吊着他脖子,上气不接下气。

他俯身掐着她下巴,迫使她看自己眼睛:“就要这个?”

“就要这样给你?”

他的这些浑话无师自通,像助兴的灵药,吴虞被从里到外地催化。过去几年间,她没少给过男人入场券,但从不走心,叫声是演出,情态是虚幻的投影,她灵魂离体地观赏纵情放浪的自己,并以此为乐。而季时秋不同,他是刚被强拽回生门的人,体内有积压的欲和自毁般的恨,还有年轻的蛮横和滚烫。任谁成为容器,都能颠倒其中。

第十片落叶

直至结束他们都没有接吻,有时情绪迭顶过快,前奏反倒显得多余。床单上似落了场来势急乱的夏雨,水痕遍布。

卫生间里也在下雨,是季时秋在淋浴,出来后,男生顶着一头湿漉,没回床上,拉开窗户借自然风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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