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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梦中的他身陷黑潮,几乎是用尽全力一挣,才堪堪扒牢一根浮木。那浮木粗粝又温润,他下意识地就喊了声:“妈妈。”

岑潇一愣,刚想把手抽走,就听陆平川低声喊道:“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口齿不清,可岑潇听清了,不由得挨到床边,将自己的整只手贴在他脸上。

陆平川几乎是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眉眼舒展开来,紧抿的下颌线也逐渐放松。

岑潇只觉得自己的心落在棉花上,被洁白蓬松的温柔包裹。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了抚陆平川的额头。

天光明亮,透过病房的薄纱窗帘照进来,笼罩在他们身上。陆平川觉得梦中似有一缕白光劈开黑水,将自己托起来。他睁开眼睛,又觉得刺眼,停了几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岑潇。

只这一眼,他便笑了出来,苍白的嘴唇弯出漂亮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却透着清澈明晰的破碎感。岑潇心旌一动,又摸了摸他的脸。

接着,她想起身离开,却被陆平川一把握住:“别走。”

这用词和语气,与他的梦呓时一模一样,但此刻的他清醒着,看过来的眼神带有明确的不舍,更叫人于心不忍。

岑潇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你醒了,我得按呼叫铃,叫医生护士过来。”

接着,她又就像哄小朋友一样补充道:“我不走,就在你床边。”

陆平川闻言,好像放心了。他一松开手,岑潇便直起身子,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陆平川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偏,只见她还穿着昨天的连衣裙,腰身与裙摆处有大片的血迹,再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要上午九点了。

她是留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夜吗?

陆平川想仰头问她,可才一动作,便觉得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着后槽牙想忍,却在岑潇看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英俊的眉眼紧紧蹙在一起,他一连发出好几声吸气声。

岑潇连忙俯身下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说罢,她又看了眼呼叫铃,似乎是嫌医生来得太慢,起身就要往病房门口走去。

这言行举止中全是担忧。陆平川看着,只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心中倏地生起一股雀跃与愧疚,他对岑潇安抚道:“我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要紧。”

他说着,见岑潇脚步未停,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逗你的。”

岑潇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嗔怪道:“你就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陆平川不就是那只狼吗?

岑潇被自己的联想能力逗笑了,再次坐回病床前,对他轻叹道:“以后不许这么傻。”

陆平川迎着她的目光,只这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这位漂亮聪明的女郎,早已洞悉一切。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避重就轻道:“不是傻,是舍不得你受欺负。方倚梅总拿你的养父母威胁你,这下一劳永逸,省的你总是担惊受怕。”

“那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岑潇的语气十分急切,“你差点就要去当‘无头鬼’了,你知不知道?”

“那我没有头以后,你还能认出我吗?”陆平川应着,似是十分苦恼,“要是实在认不出,你就摸我腹肌吧,我相信你能摸出来。”

这都是什么不着边的阴间笑话?岑潇被他这没轻没重的回答气到了,也顾不得他还是伤患,抬起手就想打他,可最后落下去的时候,却还是变成了轻拍。

陆平川也不躲,只笑着问她:“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方倚梅这回少说也得关个几十年,你就说爽不爽?”

这问话属实有点熟悉,岑潇定睛看住陆平川,只觉得他初醒时的混沌迷茫皆已褪去,眼睛里复又亮起狡黠的精光。

她按兵不动,简单地回了一个字:“爽。”

陆平川晃了晃她的手,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些奖励?”

他这一言一行,倒是将岑潇惯用的伎俩学了七成足。她看着,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陆平川立刻答道:“你离我近一点。”

他形神亏弱,说话还有点吃力,岑潇以为他是怕自己听不清,干脆半蹲在病床前,将脸凑到他跟前。

陆平川看着,又道:“再近一点。”

于是,岑潇又往前挪了几公分。

直到男人的鼻息落在脸上,她才将将停住,接着,便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她的红唇。

岑潇手一抖,倏地抓住掌下的被单,就在她慌乱闭眼的瞬间,一抹湿润的柔软,轻轻地,往她唇上覆了下来。

与酒窖里那个浅尝即止的吻不同,陆平川这次吻得温柔又缠绵。他的唇间似有颗滚动的罂粟果,越品尝,越沉沦。

岑潇的手抚上他的后脑,开始不自觉地回应他,心中忍不住在想:以后对于医院,是不是也算有点美好回忆了?

定情信物

这个吻,因为医生的到来而戛然而止。岑潇犹如惊弓之鸟,连忙藏到病床边的挂帘后。

反而是医生毫不尴尬,他查看了伤势,交代了注意事项,还对陆平川调侃道:“小伙子,你女朋友昨天哭得可凶了,差点要把医院淹了。”

医生说完,便离开了。房门轻轻扣上,陆平川一偏头,就见岑潇露在挂帘外的半截红透的脖子。

他轻笑出声,对她道:“医生都走了,还不出来?”

岑潇从挂帘后探出头,眼神怨怼地看了他一眼,带着欲语还休的娇羞。他冲她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

她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绝不多往前一步。

陆大公子借着虚弱使了几次美男计,可岑潇都无动于衷,他最后只能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问她:“我表呢?”

岑潇听着,连忙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那块复古限量款,递到陆平川面前。

昨日做手术,护士将他身上所有的金属饰品都摘了下来,连着重要物品一起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陆平川接过那块表,却没戴在自己手上,而是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轻柔地扣在岑潇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他将表带的扣针别进最后一个扣眼,手表才堪堪挂住。岑潇晃了晃手腕,不解地问:“你做什么?”

他解释道:“这表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带在身边。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注意到这块手表,现在想来,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岑潇闻言,顿时就想起贺宅书房的那一晚。当时他们短兵相接,她就看出这块表,对他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既然是白锦曦留给他的遗物,她便不能收。岑潇思忖着,想将手表解下,却被陆平川按住:“送给你了,定情信物。”

他虽未提及“爱”与“喜欢”,但从那个吻到这块表,一举一动都已是在表白了。

岑潇只觉得心中有风吹过,搅动一汪春水,荡出圈圈涟漪。再看眼前的男人,好像也不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性情凉薄的陆大公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成了平日里对她细心照顾,危险时将她护在身后的平川哥哥了。

埋在心底的种子犹如春草萌芽,顶开岑潇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虽不至山崩地裂,却也撑开一条细缝,冒出鲜嫩的枝叶。

她定睛看向陆平川,片刻后,掏出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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