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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阳泓的后背,在刹那间冒出了冷汗。
他下意识地继续向后退去,直到脊背重重地撞在车厢之上。
一阵剧痛,终于令他回过了神来。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楮阳泓一脸惊恐地问。
老太傅终于看清——马车里的人,竟然是当朝的大皇子谢不逢!
『该死的,这妖物怎么会在这里?!』想起文清辞昨夜救了眼前的少年,楮阳泓下意识想到,『他该不会和我一样,也在打文清辞血的主意吧?』
少年不以为意地朝他看去,几乎同步轻笑着将老太傅心中的话念了出来:“他该不会和我一样,也在打文清辞血的主意吧?”
楮阳泓的身体随之一晃,如见了鬼似的朝谢不逢看去。
『什,什么?』
『刚才那蠢货太监呢?该不会被谢不逢给杀了吧?』
楮阳泓的心中不由绝望了起来。
“是啊,”谢不逢轻轻一笑,看着楮阳泓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那个蠢货太监,的确被我杀了。”
楮阳泓的心臟狠狠一纠,这一下他彻底确认,谢不逢的的确确能够听到自己心里说的话。
这“妖物”之名,还真没有冠错……
老太傅的手,紧紧攀在车厢壁上,他颤抖着声音,强撑着理智与谢不逢商道量:“我……假若我取了他的血,一定不会私吞,绝,绝对对会……会分给殿下一些。”
没想听了他的话,谢不逢竟然格外开心地笑了出来。
楮阳泓从没见过少年露出如此表情。
他并没有因为谢不逢的笑而放下心来,反倒是生出了一股浓浓的绝望与恐惧。
“太傅大人今年已九十有五,”谢不逢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他的身上,继而轻轻地说,“也该活够本了吧。”
“你,你说什么?!”楮阳泓当即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车壁。
他心中写满了恐慌,可还是强撑着咬牙威胁道:“吾乃当朝帝师,桃李遍天下,岂容,啊——”
楮阳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太殊宫侍卫所配的长剑,便已狠狠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寒光闪过,下一秒楮阳泓的脖颈上,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老太傅不由瞪大了眼睛——谢不逢他竟然会武功!
可他不是三岁起就被送到肃州守陵了吗?!他究竟是怎样瞒着众人,练就这一身武艺的?!
谢不逢缓缓一笑,手起刀落。
楮阳泓目眦欲裂。
就这样满心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楮阳泓只听得少年淡淡地说:“太傅楮阳泓出宫途中,不幸遇到潜藏在此,妄图藏入车厢混出太殊宫的刺客……一番抵抗后,同归于尽。”
楮阳泓至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招惹到了谢不逢。
明明自己已经提出,将得到的血分给他了啊……
太傅人头落地,谢不逢看都没多看一眼,随手将长剑丢到了一边。
他转身跳下马车,将那个小太监与两个身着侍卫服的尸体一起塞进了马车内。
接着便一个火折子丢了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下一刻,身后火光接天。
同样打“灵药”主意的楮阳泓意外身亡,对皇帝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他不会深究这件事,甚至还会庆幸有“刺客”出现,自己就不用花时间去做这个欺师灭祖的恶人了。
想到这里,正缓步走回嘉泉宫的谢不逢不由笑了起来。
——与恶人打交道,的的确确是一件简单的事。
文清辞的血止住后,太医们终于从后殿退了出去。
嘉泉宫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然而陷入昏迷的文清辞,心却并不像此刻的嘉泉宫那般平静。
他看到——
江水蜿蜒,自山脚流过。
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孩,被父亲牵着,踩着小道慢吞吞地向山中走去。
“清辞你看,松树根上长着的这个,叫做‘茯神’,有养心安神的功效。”身材高大的男人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指给他看。
听到父亲的话,小小的他也赶忙点头,拿出一个小本子,将茯神生长的位置,还有样子全都记录了下来。
除了文字外,甚至还认真地画了图。
他年纪小,毛笔用得还不是很熟练。
因此手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点墨迹。
见状,身边的男人也不教他辨认草药,而是对着小家伙笑了起来:“你啊你啊……怎么脸都花了?”
“诶?”小孩站直了身,忍不住朝脸上摸了摸,没想下一刻,脸蛋上的墨迹,竟又添了几分。
看上去有些笨拙,又有些可爱。
见状,睡梦中的文清辞,也忍不住想要随着男人一起笑。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中却又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
今日天阴,云雾沉沉。
宫道上的大火燃起,浓烟直入云霄,汇入了黑云之中。
有太监高呼着“走水”,带着水囊奔向官道。
谢不逢缓步走回了嘉泉宫后殿,脸上连半点惊慌、忐忑都不曾出现。
毕竟是个皇子,守在周围的太监看到他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未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