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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苦香,被晨风吹了过来。
文清辞的身体还未恢復,昨晚的雨下得他胸肺憋闷,因而后半夜就早早醒了过来。
他虽然没听到太监在前殿说了什么,但是不远处那番动静还是让他猜到,大概是兰妃那边出了意外。
没有任何犹豫,文清辞连忙起身,迅速换好衣服洗漱一番向外走去。
积攒一夜的寒气与冷气侵蚀而来,文清辞身上的大氅也有些挡不住。
刚一站定,他便轻轻地咳了几声。
小太监不由一愣,路上准备好的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了。
——兰妃的身体状况很是危险。
这对任何太医而言,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文清辞真的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去蕙心宫吗?
就在那小太监满心忐忑的时候,文清辞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他有些抱歉的朝小太监笑了一下,直接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蕙心宫。”
担心惊扰到谢不逢,文清辞刻意压低了声音。
“是…是……”方才愣在这里的小太监终于回过神,转身和文清辞一起向蕙心宫而去。
恍惚间他忽然意识到。
刚刚的那一刹那,自己竟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与文清辞有关的种种传闻。
眉间的朱砂,与那双写满了悲悯的黑眸。
此刻的文清辞,正如渡人出苦海的神佛一般……
文清辞出门的动作很小心。
但是在他阖上卧房窄门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少年,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谢不逢的视线,不由穿过微启的窗缝,向小院里看去。
和太殊宫大多数地方不同,太医署角落这座不起眼的小院,排水做的并不太好。
一晚过去,地上的积水已经漫过了青砖。
昨晚的雨下的很大。
少年的目光和心绪,不由乱了几分。
皇陵里的十三年生活,让谢不逢养成了浅眠的习惯。
睡觉的时候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从睡梦中惊醒。
可是昨天晚上下了那么一场雨,自己竟然都没一丁点的感觉……
直等文清辞打开门,小院里的冷风将他身上那股苦香从屋内吹出,谢不逢才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谢不逢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搬到太医署之后,似乎已经不再会像从前一样,于梦中莫名奇妙的惊醒了。
不知道是文清辞身上那股淡淡的苦香,还是他的存在,竟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此刻苦香散去,谢不逢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被人抛弃的孤单与失落。
寅时银月依旧高悬。
看到那轮将满的月亮,少年突然想起……明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
一夜大雨, 雍都仿佛回到了冬天。
寒气与冷气一道顺着皮肤渗入骨骼与脏器,文清辞不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整个太殊宫的人都知道文清辞的病还没有养好。
听到咳嗽声,与他并肩而行的小太监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 向文清辞看去。
“文太医您……”
“不打紧,”文清辞轻轻地笑了一下, 将方才伏抵在唇边的丝帕拿了下去,“我们走吧。”他淡淡地说。
“哦,哦好的!好的!”小太监慌忙转过身, 继续向前走。
同时心中不由一紧。
方才他似乎看到,文清辞抵在唇边的白色丝帕上……好像沾了一些血?
小太监脚步一顿,慌忙将心中那点恐惧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 又忍不住默默地祈祷。
老天保佑文清辞千万不能出事……他可是现如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石板路上的积水, 打湿了文清辞的衣角。
他却像是对此毫无所知一般。
文清辞一边快步向蕙心宫去,一边赶忙借着这个时间问身边的太监:“兰妃娘娘具体是什么情况?”
“这, 这……娘娘好像是快要生了, 身下流了很多血,肚子又疼得不行,完全使不上劲来。剩下更具体的, 奴才也不知道了。”
闻言, 文清辞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小太监应该是兰妃一出事,就跑到了太医署来救助, 不知道详情也是正常的。
不过凭借他这三言两语,文清辞的心中也隐约有了一点答案。
——兰妃早产了。
外伤导致的胎盘早剥, 使她腹部在此时剧痛起来, 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胎儿进入产道, 却半天生不出来。
怎么办?
到底应该怎么办?
雍都又下起了小雨, 蒙蒙雨滴落在文清辞的身上, 沾湿了他的乌发。
但正陷入思考的文清辞,完全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文清辞是一个非常有危机感的人,穿书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从未落下过对医术的学习与精进。
且身为现代的人的他,也先天掌握着更加的全面的医学知识与理论。
但无论怎么说,在穿书之前文清辞都只是一个医学在校生而已,他几乎没有临床经验。
文清辞从不自信他可以轻松解决这样的危机。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缓缓地攥紧了手心。
修剪平齐的指甲,刺入手心的皮肉,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文清辞又轻轻地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