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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帝需要的,便是这样一个倾听者。
旁人图名、图利、图财、图赏,只有文清辞一心向医,心无旁骛,更与朝堂没什么利益牵扯。
平日里皇帝说一句,周围人恨不得诚惶诚恐地回上十句,听着便让人头大。
可文清辞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有关键时刻,才回答他的问题。
文清辞轻轻将银针刺入皇帝额间,直到这时,一身明黄的天子,仍在轻声回忆着往昔。
过了一会,文清辞将针收了回来。
诊疗将要结束,贤公公忽然带着一册小卷,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帝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何物?”
“回禀陛下,这是二殿下写的小卷……关于殷川大运河清淤的。”
听到这里,刚才还一脸困意的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睛。
“拿上来给朕瞧瞧。”
“是,陛下。”贤公公双手将小卷捧了上去,接着犹豫了一下,从殿上退了出去。
接过之后,皇帝方才还舒展着的眉,忽然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他粗略将第一页看了一遍,忽然飞快翻了起来,没两下便将整个小卷看完了。
接着,突然重重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下去。
用绳线装订的小卷,顷刻间散了开来。
见状,原本正在收拾药箱的文清辞动作随之一顿。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
重金属中毒给情绪带来的负面作用,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强压了下来而已。
人多的时候,皇帝自己也会更克制一点,可一旦人少,便不一样了。
这甚至不是文清辞第一次见到“宅心仁厚”的皇帝在私下发火,以及露出阴晴不定的模样。
他忍不住将视线向下落去,瞄了地上的小卷一眼。
谢观止写得非常认真,详细记叙了如何协管、统筹清淤之事。
……这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
下一秒,皇帝的话里,便给出了他一半答案。
“谢观止他何时学会低调行事了?”停顿片刻,皇帝喃喃自语道,“你说这些都是谁教给他的?”说完便深深地朝文清辞看了过去,等待着他的回答。
文清辞:“……”
慧妃性格张扬,二皇子半是继承,半是后天被人追捧,表面上看也养成了和他母妃差不多的性子。
放在往常,他一定会带入主管的身份写清淤提案。
但是这一次,他竟然后退一步,将自己带入了协办者的身份,写了一份不痛不痒的提议。
文清辞不能暴露自己方才偷看了小卷的事,只能顺着皇帝的话,从“低调”这个角度回答。
“或许二殿下只是年长一岁,成熟了点。”
他的语气平静,神经却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文清辞意识到,皇帝已经对谢观止起了疑心 ,无论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在他耳边都没有任何意义。
登诚府这些年靠运河赚了不少的钱,行宫修建得更是豪华、宽敞。
皇帝说话的声音本不大,原本在殿外等文清辞的谢不逢,除了他丢卷时的那声巨响外,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下一秒,他的耳边却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人的情绪越是激动,在谢不逢听来,声音便越大。
『是啊,长大了一岁,他已经十七。』
『朕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开始谋划继位的事了……』
皇子长大一岁,对一个多疑的统治者而言,便意味着更大的威胁。
听到这里,谢不逢忽然垂眸冷笑了一下,并用食指从手腕上的羊毛手链上轻轻蹭了过去。
遛狗果然有趣。
之前那番话,也是他故意让兰妃说给谢观止听的。
皇帝那张道貌岸然的外皮下,藏着的是一颗不安又恐惧的心。
——他不喜张扬抢他风头的人,可真正害怕的,却还是如他自己当年那样隐藏野心、韬光养晦的皇子。
谢观止越是低调内敛,皇帝便越是焦虑,越是忍不住想要出手。
果不其然。
『年纪越大,威胁便越大。』
『……必须早些下手为好。』
皇帝的心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谢不逢的耳边。
“爱卿退下吧。”皇帝又吃了一粒芙旋花丹,沉沉地阖上了眼。
文清辞提起药箱,放轻脚步从殿内走了出来。
直至阳光落在他身上,文清辞这才从刚才的气氛中缓过神来,并想起……原着里的二皇子,结局是败于宫斗。
那件事的开端,似乎是他在某年秋狩中大出风头,逐渐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据文清辞所知,今年并没有秋狩的安排。
也就是说现今剧情的进度,快了至少一年……
不止如此,皇帝的表现,似乎也比原着里更加不焦躁不安。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一直在背后默默煽动他情绪、加快进剧情一样。
所谓南巡,声势浩荡。
几乎大半个雍都权贵,都坐船来到了登诚府。
按照前朝旧礼,皇室成员应全员伴驾。
皇帝不但带上了谢不逢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他们这几个年纪大一点的,甚至连最小的四皇子,和不到半岁的谢孚尹也一起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