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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和不大,官府的士兵都是当地人。
他们的家人亲朋有不少都遭了难。
听到这里,官兵们当下不再犹豫。
既然有来自于松修府的大夫主动伸出援手,他们一定会将话传到主事官员耳边。
果不其然,宋君然的话音刚刚落下,带头那个官兵便也向他抱拳,并满怀敬意地说:“自然!麻烦先生稍等,我等定立刻将此话传到!”
“不急不急。”宋君然笑着后退半步,连忙摆手,将门口的路给他们让了出来。
下一刻,几人便奔了进去。
涟和县衙署内。
雍都有巡官要来的消息,已经于小半日前传到了这里。
县令此时令正紧张地攥着手心,带全府人马屏息凝神等在院内。
“巡官”前朝就有,他们原本隻做巡视监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有了协管地方的职权。
在今晨来人通知之前,那县令做梦也没有想到,雍都竟然会将这么大的官派到涟和县来。
甚至于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
……按理来说,自己当初将此事上报的时候,疠疾还不严重。
所以简报里的用词,也很普通。
恐怕就连知府,看到之后都不会重视。
县令既没想到这封简报会一级一级地传到太殊宫,传到皇帝的手中。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皇帝他竟然会派遣巡官前来,协助处理此事。
如此看来当今圣上果然是个明君!
想到这里,县令不由肃然起敬。
马车入院刚刚停稳,谢不逢便走了下来。
不等看清来人的模样,县令便连忙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接着诚惶诚恐地安排人卸药,还有带舟车劳顿的太医、侍从休息。
“大人,下官已经备好了房间,请您这边走,稍事休息。”他弯腰指路。
闻言,身边人脚步一顿。
县令没有想到,被派到涟和处理疠疾的巡官大人,竟然不等休整,便要开始忙碌。
“不必,”谢不逢停顿片刻说道,“直接说正事。”
“好好!”县令慌忙转身,“您请这边走——”
谢不逢直接走入了堂内。
涟和县县令为此地父母官,与门口那些官兵一样,他的家人亲朋也均在此处。
因此他更是不敢怠慢,直接站在堂下,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情况,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说话间,他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用正眼观察这自雍都来的大官。
只等话音落下后,涟和县令这才忍不住,偷偷地瞄了谢不逢一眼。
下一瞬他便就愣在了此地,一时间竟连后面的话都忘了说。
堂内忽然安静起来。
谢不逢于凝眉沉思中,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怎么?”
这声音中,透着凛凛的寒意。
“没,没有……”县令愣了一下,他被谢不逢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隻得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慌忙说,“大人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此话他发自肺腑。
刚才听声音,他便觉得这位巡官年纪不大,不料抬眼才发现,对方看上去竟然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衣着虽然简单,但气质却贵不可言。
尤其是那眉宇之间,竟还带着几分杀意……
举手投足,不怒自威。
站在堂下的县令,身上并不厚重的夏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见对方不言,且蹙眉露出了一点不悦的样子,县令立刻回过神来,打算继续谈正事。
同时他的余光瞄见……原本应当在守门的官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堂前。
他们一脸纠结,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显然是想要找自己说些什么。
为了缓解刚才紧张的气氛,县令不由提高了声音,向着外面那几个人问道:“你们几个,可有事要说?”
被点到名的几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进来。
谢不逢终于在这个时候,轻轻地端起了放在桌上茶盏。
劣质茶叶的苦香,随之传至鼻尖。
他将茶盏放在唇边,却始终未饮一口。
谢不逢的心,并不平静。
涟和县内外流民失所,尸横遍野。
人间地狱不外如是。
虽然曾上过战场,可是沉默与哭泣中的死亡,却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完全不同。
他已有一整日没有阖眼。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令谢不逢忍不住去想,文清辞儿时居住的山萸涧,是否也曾如此?
他是否也曾像自己沿途看到的孩童一般,抱着亲人的尸首哭泣不止,又无能为力?
这一程,谢不逢仿佛窥见了文清辞童年的一角。
亲眼看到了他的痛苦与孤独。
明白了他为何如此执着。
谢不逢原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后,会迫不及待去寻找文清辞的踪影,但是城内外看到的一幕幕场景,竟催使着谢不逢,在来到这里后第一时间,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疠疾之事上。
谢不逢忍不住反覆回想县令刚说的话,还有方才亲眼看到的一幕幕场景。
……
有亲人陷入疠疾的官兵,可不管现在堂上坐的人究竟是几品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