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页
空地上的人群,立刻四散开来。
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押走的人。
文清辞在屋内,目睹了这一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谢不逢已经重新拿起纸笔,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对文清辞说:“继续吧。”
“等等,”不想文清辞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下了银刀,他回过神在一边的药箱里取出烈酒净手,接着压低了声音,含混不清地说,“先包扎一下伤口再说。”
话音落下,文清辞便取出绷带与伤药走到了谢不逢的面前,将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拉了起来。
“先别动。”他轻声说。
文清辞没有多想,直接拿出棉花蘸了烈酒,为谢不逢清洁伤口。
但是那一团棉花刚触到谢不逢的皮肤,对方的手臂便猛地紧绷,现出了一片青筋。
……他这是?
因疼痛而产生生理反应,绝不是能装出来。
文清辞犹豫着抬眸,透过帷帽朝谢不逢看去。
一身玄衣的谢不逢紧抿着唇,额间随之生出了一点冷汗。
不等文清辞反应过来。
谢不逢便自己接过棉花与烈酒,草草从伤口上蹭了过去。
接着熟练地拿起伤药,倒在了手心。
他在逞强,不愿让文清辞发现自己也会畏惧疼痛。
对于上过战场的谢不逢而言,处理这样的小伤非常简单。
他用牙齿咬着绷带一端,再以单手迅速将它缠了起来,简单打了个结就算包扎完毕。
“好了,继续吧。”他淡说。
文清辞不知何时,竟随着谢不逢的动作一道咬紧了牙关。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额头细密的汗珠上。
接着又看向了谢不逢那隻捧着宣纸,正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着的左手。
……要知道少年时的谢不逢,可是被捕兽夹紧咬肩膀,都不曾皱一下眉的人。
刺眼的阳光穿透破损的木窗,照在了已沁出血珠的绷带上。
谢不逢他……居然恢復了痛觉吗?
来不及细究原因,文清辞的心,忽然一空。
似是为了求证这一点,文清辞从药箱里拿出一隻瓷瓶放在了桌上,他压低声音说:“稍等,这是止痛、麻痹的药粉。”
没等谢不逢反应过来,文清辞便拆了他方才草草系上的绷带,将药粉洒了上去。
年轻帝王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随着文清辞的动作,轻轻颤了两下。
文清辞的动作一顿,接着重新取来绷带,仔仔细细地替谢不逢重新包扎。
纤长又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触向谢不逢的手心。
谢不逢手臂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甚至于呼吸,也于顷刻间大乱。
谢不逢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冷静,听从藏在心底里的疯狂本能,攥紧文清辞苍白的手腕。
指尖无意地触碰,在顷刻间化作细弱的电流。
并顺着手臂上的神经,传至身体的角角落落。
谢不逢的身体与本能叫嚣着占有。
但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绝对不能将眼前的人惊扰……
文清辞如一朵盛开的蒲公英。
温柔又脆弱。
谢不逢想要将它折走,将他捧在掌心。
却又唯恐自己的呼吸将它吹散……
谢不逢的身体,在因激动而颤抖。
他无法继续伪装,隻得将其装作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本能。
此时,两人靠得实在太近。
近到文清辞清清楚楚地看见,谢不逢的手腕上,仍带着自己多年前赠他的那条羊毛手绳。
——它早已破损、陈旧不堪。
浓重的血腥味,衝散了文清辞身上的苦香。
但他还是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在包扎结束后,将那瓶麻药放到了谢不逢的手边。
接着便沉默着转身回到木板边,重新拿起了银刀。
小小的瓷瓶,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谢不逢如一隻固执的头狼,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也会疼痛。
但是这隻来自文清辞的瓷瓶,却像罂粟一般诱惑着他。
诱惑他收下礼物,承认自己的脆弱。
不远处,文清辞用银刀破开了尸体的脏器,再次专注于手下的工作。
谢不逢终于抵不住诱惑,缓缓将那隻瓷瓶攥入了掌心。
……透过冰冷的瓶身,谢不逢仿佛再一次,触到了文清辞的体温。
时间不等人。
剖解结束后,文清辞一行人立刻回到了县衙署中。
并在第一时间更换了衣物,用烈酒消毒。
文清辞喜爱月白,因此衣服大多都是那个颜色。
但是出门的那一瞬,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将一件白衫披在了最外一层。
重新回到议事厅的时候,宋君然也已换好衣服,坐在了桌边。
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
宋君然拿起那摞写满了字的宣纸,迅速阅读了一遍说:“……所以说,此病主要生于肾脏?”
“对,”文清辞坐在了宋君然的对面,“先对症下药吧。”
“好,既然知道病原,那就简单许多了,”宋君然顿了顿又问他,“只是……不知师弟对疠疾的源头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