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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逢从前没有痛觉,文清辞不确定他现在感受到的痛意,是否与常人一样。
亦有些不太确定他有没有习惯有疼痛的世界。
“不必,并不严重。”
低沉的声音,自文清辞的耳畔响起。
见谢不逢还在嘴硬,文清辞的语气也冷了几分:“原来陛下是真的不怕毒,既然如此,我下一服药,就更不用顾忌什么了。”
担心不良反应强烈,文清辞一服药其实是“改良温和版”的。
但是看谢不逢现在这样子……自己似乎应该直接给他些苦头尝尝才对。
“清辞,你生气了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不逢忽然起身,轻轻地将文清辞抱在了怀里。
虽在病中,可谢不逢仍不费半点力气,就令文清辞动弹不得。
微卷的长发,从文清辞的脸颊边撩了过去。
再来一阵痒意。
“臣不敢。”文清辞将手搭在谢不逢的手臂上,试图将他推开。
但是他的力气,显然无法与背后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还要多的男人相比。
文清辞的语气有些生硬。
朝堂上下从未有人敢和谢不逢这样说话。
但听到文清辞的话后,谢不逢反倒轻轻笑了起来。
不久前刚下过一阵暴雨。
树上的蝉鸣也随着那阵雨而消失。
房间里静悄悄一片。
文清辞的耳边,只剩下谢不逢微苦的呼吸。
沉默不知多久,谢不逢终于缓缓侧身,在文清辞耳边悄声道:“对不起。”
末了,文清辞后知后觉意识到,谢不逢的手臂竟因疼痛而轻轻颤抖了起来。
谢不逢缓缓收力,自背后搂住文清辞。
接着毕竟在他耳边呢喃道:“不要走,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万分的小心。
语毕,便缓缓地阖上了眼眸。
文清辞那隻按在谢不逢手臂上,试图将他推开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落了下来。
在谢不逢的心中,解药并不是刚才服下去的那一碗。
而是怀里的这个人。
鼻尖自文清辞的脖颈处缓缓蹭过。
他将无声看做应许。
谢不逢终于在此时,放肆地深嗅起了那股令他迷恋的苦香。
文清辞从来不知道, 谢不逢居然如此擅长得寸进尺。
自那之后,但凡毒发谢不逢便会黏在文清辞的身边,将他当做解药般搂在怀里不肯放手。
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
此时虽是夏末, 但气温仍半点不减。
谢不逢身材高大,能够直接将文清辞裹在怀中, 怀抱更是称得上炙烫。
哪怕是体质特殊,体温比常人低一些的文清辞也觉得有些热。
但是他并没有将谢不逢推开。
文清辞将从医时的严谨与认真用在了这里。
他将拥抱当做试验,几次后终于确定……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谢不逢的拥抱。
太医按时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文清辞每天送去煎煮的药方, 都有所不同。
虽然还是上次那个太医,但是今天他却终于不与文清辞聊那些有的没的了。
将药放下后,他忍不住问:“我看你开的药, 下的全是重剂。不知你师承何处?这种风格……我之前还真没见过。”
文清辞将取下食盒的盖子, 回答道:“重剂并非师父所教。”
“明白了!”年轻太医瞬间眼前一亮,“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文清辞轻轻地笑了一下:“算是吧。”
没有了覆盖口鼻的白纱, 文清辞的声音听上去极其明润, 如玉珠坠地。
……气质可真好啊。
年轻太医不由晃了晃神,耳根子泛红。
他顿了一下,慌忙清了清嗓子说道:“实不相瞒, 太医署里有许多人。都对你的方剂, 还有涟和的事非常感兴趣,想要来和你偷师。”
“偷师?”文清辞愣了一下, 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自己“罗刹”之名太过响亮,之前哪怕是在太医署里, 同僚们也一直与他保持着界限。
文清辞在这之前没有想到, 某日竟然会有人对自己的行医方式感兴趣。
刚才的语气有些强烈, 担心被他误会, 文清辞隻得补充了一句:“你身为太医, 为何要同我学?”
虽不会有人直接说,但是宫中太医一向瞧不起野路子。
对方笑道:“你在涟和的做法,已经被陛下传遍了各个州府。这可是开宗立派的事儿啊!”
鼠疫几乎年年都会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爆发。
今年以前,百姓遇到鼠疫只能听天由命。
直到文清辞出现,众人这才第一次交上了答卷。
和当年单打独斗不受人理解不一样,他在涟和的一切,都是由官方,甚至由皇帝本人来背书的。
谢不逢在用皇权,令世人接受文清辞的医学概念。
因此那年轻太医说的话并不夸张。
文清辞在涟和做的事,已经被广为传播。
甚至因为涟和的成功,已有一部分人不再抵触“剖解”。
毕竟相比于完完整整地死掉,他们还是更想活着。
卫朝上下于医一道的观念,都在因此事而默默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