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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只在副歌部分加入和声,几乎可以被看成是彦卿的lo曲。

又一次被棚外的制作人双手交叉、给出不予通过的信号,彦卿几乎快急哭了:“不是我不想好好唱,我真的不懂这首歌的意思……”

四人陪着彦卿反复数次,也有些疲惫,鼓手应星的节拍都开始乱套了,景元便要求暂停,众人解散,各自回休息室或去食堂摄入水与食物。景元一看表,棚内不察,但其实已经过了一上午,他便领着彦卿去吃饭。

彦卿有些欲言又止地跟在景元身后往食堂走,景元问:“怎么了?”

彦卿反问:“不用等其他人吗?”

景元摇头,彦卿还太小、入行太浅,没理解到成员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朋友,甚至连饭友都算不上,但说是同事,那又不准确——比一般职场的同事精神上亲密太多了。

他说:“他们三个关系比较好,而我想和你一起吃饭;而且,他们三个不吃食堂。”

这话倒也不算谎言,云在高天初具雏形、成员第一次见面时,景元还没满十五岁,而另外四人都已经十八九岁,个位数的年龄差,在成年后算不上什么,但在青春期时,一个岁数的人是一种的心思,不然怎么总有高中生看不起初中生、初中生鄙视小学生的鄙视链条呢。在少年人眼中,差了三岁就是天堑一般的代沟了。

加上景元在家里又是长子,完全不习惯被当成老小照顾,更导致了他完全没有融入另外四人的交际圈。

彦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开心起来,先前录音不顺的愁容一扫而空。他在电梯里小小地朝景元身上扑了一下,景元下意识要避开,却听彦卿欢呼道:“景元老师想和我吃饭!”

少年人的快乐就是这样单纯,景元只得任彦卿扑,又叮嘱他在外人面前别这样做。

用饭时景元和彦卿皆收到讯息,岚和录音师决定分期分轨录音了,于是饭后景元先去录音棚外待机,录完键盘的部分后,又去隔壁的排练室里找彦卿。

岚正陪着彦卿梳理歌词、听deo找感情,景元料想也是这样,彦卿的问题不是技法,而是确实不能理解歌词所表达的情绪。

说来也并不复杂,这首歌不过是表达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感情,曾经是云在高天上一张专辑的备选曲之一,后来因与专辑主题不符,成了弃曲。

这deo还是他亲自唱的,因此岚一听见景元入内,便招呼他:“你来给彦卿讲一下,我要回去监工了。”

景元有些头疼,彦卿不够成熟,但也不是小孩子,他脑子里想了几个例子,全是喜欢的东西不要故意留到最后吃否则会腐败、想去的地方不要拖延否则会拆迁之类的,他硬着头皮讲了几句,抬头看见彦卿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干脆闭嘴了。

景元看着排练室内的镜子,镜子里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的情形,忽然道:“换个例子,都说喜欢的人要赶紧去见,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彦卿也看着镜子:“没有。”

景元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例子又飞了,正要烦躁地挠头,却听彦卿说:“不过我有一个喜欢的男性,”他转过头,将目光从镜子中的景元挪到身旁的景元身上,“别和别人说啊。”

景元一愣,也回以注视,但彦卿的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灼热。景元心跳漏了一拍,只与彦卿对视一刻,便狼狈地扭过头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景元忽然道:“……我忘了我刚刚想说什么了。”

“您说,有喜欢的人要赶紧去见。”

“……对,因为世事变化无常,你喜欢的人不会为你永久驻足。”

彦卿却忽然有些伤感地开口:“我喜欢的人只为我驻足过一瞬,但我还是来见他了。”

景元捕捉到彦卿的用词,“来见他”,而不是“去见他”,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你来首府是因为喜欢他?”

他在脑子里已经构思出了一个天真少男被情场老手在小软件上欺骗感情的故事,正思忖着怎么旁敲侧击问下去时,彦卿忽然伸手戳了他的脸一下,接着哈哈大笑:“您在想什么?我是因为喜欢您所以才离开家乡、来大城市打拼,您想到哪里去了?”

景元这才意识到误会大了,难得脸红起来,咳了一声:“我以为你和人网恋,被骗来了首府。”

彦卿笑个不停,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景元又问:“你喜欢云在高天很久了?没听你说过。”

彦卿认真纠正道:“我读小学时就是‘元元‘的粉丝了呀。”

歌迷们对景元的爱称就是元元,有时也写成“圆圆”。

这下景元更不好意思了。

彦卿喜欢景元很久了。

他是个孤儿,当然这样说并不准确。他的双亲在外务工时意外有了他——或许是因为侥幸,又或者因为贫穷——总之彦卿投胎的时机很糟糕,他的父母并不是双双出来讨生活的夫妻,而是在大城市务工无聊、与老乡看对了眼,便暂时抛却对远在家乡或另一个城市的爱人的念想,一夜激情。

彦卿的生母直到孕晚期才意识到这个生命的存在,彦卿是他第一个孩子,她又是不显怀的体质,又或者说,日日劳作使她腹中的彦卿也有了感应,知道要缩小自己的体型、不给母亲增添麻烦,导致她失业;她将消失的月经归咎于工地新换的水泥有怪味、以及包工头不合理的排班时刻表,因而,那时已无法将这个孩子堕掉——想堕自然也是可以堕的,但需要钱,有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办到。

于是彦卿在一个冬日的清晨来到了这个不欢迎他的世界,他的母亲不敢将他抛弃在路边,便将彦卿送回了老家,声称这是她与早就定亲的未婚夫生下的孩子。

老家的祖父母信以为真,虽然因为女儿的不检点痛心,更担忧随之而来的彩礼降级,却又因为这是个孙子而非孙女感到欣喜,开始别别扭扭地抚养彦卿。

但很快,他们就不需要再担心这些事了,一场肆虐联盟的瘟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彦卿就是这样成为孤儿的:他的母亲无力独自在城市中抚养他,而他的父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彦卿只得在他祖父母的兄弟姐妹——几个半截入土的老舅爷与姨家婆家辗转,他母亲的弟兄们虽然怜惜大姐的孩子,却也要外出打工,同样自顾不暇。

家乡整体贫穷,所有人都忙着与生活搏斗,因而更加贫匮。彦卿长到上小学的年纪,一本幼儿绘本都没读过,以为世界上的玩具只有玻璃弹珠、花绳与画片三种,没听过除了联盟盟歌以外的任何一首歌曲。

小学校里用的课本是罗浮统一的,通过文字,彦卿开始了解家乡以外的世界,这使他脑内充满镀了玫瑰色的想象,他那时格外喜欢一篇课文,因为那篇课文的延伸完整引用了一首流行歌的歌词,歌词本身简单易读,表达了歌手对人生挫折的不屈,彦卿读着这歌词,感觉是写给他的。

那时彦卿尚且年幼,却已经明白了一个孤儿在这世间容身有多么不易。

村上的小学校也是很穷的,只有语文数学体育与劳技课,名义上有外文课,但因为校内所有的老师都不通外文,学校也买不起磁带播放器,无法让学生们跟着课本配套的录音朗读,因而改成自习课,而劳技课是让学生们回家里帮祖父母农忙的时间,并不是真的课程。

因此,直到去了镇上的初中,彦卿才第一次听到他的人生之歌。

那时他已经是个完全的孤儿了:老舅爷和姨家婆们也死了,还活着的,也养不动小孩了。正好彦卿考上了镇上的中学,他的小舅们一合计,欢天喜地地将他送去了镇上的育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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