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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短短的、很浓密,有阳光滞留在其上的干燥感。

马暂时接受了它,第一关过了。

陶眠指引着元日到侧面上马,让他牵住缰绳,陪着他和小马慢走几步。

马蹄落在草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元日感受着马背的起伏,又紧张,又新奇。

“到开阔的地方,你可以稍微提点速度。”

陶眠准备慢慢地放手,他给元日选的这匹是最有灵性的马,脾气非常温顺,他也相信,学什么都很快的元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技巧。

何况还有小花在。

荣筝之前一直在耐心地等着元日和小马驹熟悉彼此,等到他终于上马后,才故意装作等得久了不耐烦了。

“元日,磨蹭什么呢,快跑起来!”

“等等,荣姨,啊——”

元日还在和马驹磨合呢,荣筝用马鞭轻抽了下小黑马的马屁股。不至于让它受到太大的惊吓,但也叫它加快了脚程。

荣筝一鞭子抽得轻松,元日可要遭罪。

陶眠两手插在袖子里,在暖阳底下晒自己,悠闲地眯起眼睛,耳畔传来元日连绵的惨叫。

他摸摸耳垂,颔首。

不错,中气十足。

元日在惨叫,荣筝在大笑。

看见少年这么惨,荣筝的笑声愈发爽朗。

“哈哈!小元日!叫你嫌弃我平日出不了门!这回我们来比一比——”

“荣姨——这是——诬蔑——”元日喘口气,“我没——嫌弃你——我只是担心——你——”

“闲话少说,今天非把你教到出师!”

荣筝又给了小马一鞭子。

“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来——啊——”

这边教得热闹,陶眠那边已经摆好瓜果饮品摊,不知从哪里搬来了胡床,也就是古代马扎,散漫地坐着,轻吹热茶上飘渺的白烟。

这片草场是他专门找来的,少人、静谧,把小元日的惨叫声无限放大。

陶眠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把手圈在嘴巴边,对着徒弟和少年——

“喊累了就来喝点水,然后继续。”

回应他的,是元日一连串“啊啊啊啊”。

荣筝说要教元日出师,还真是尽心尽力,一直折腾到日头西陲。

神采奕奕的五弟子和蔫头耷脑的少年从天边牵马归来。

元日回到陶眠身边,问候一声,就颓然躺在地上,两手两脚散开。

荣筝则坐在另一胡床上,拣了两粒圆润饱满的葡萄,一粒一粒丢进嘴里。

卿云烂兮,乣缦缦兮。

元日望着天边闲闲爬过的云彩,眼下时光被无限拉长。

陶眠和荣筝在旁说着些闲语,前者递了条手帕,叫他擦擦汗,别着凉。

元日把手帕随意地搭在额头,透过帕子卷起的边儿,数着一朵朵游过的云。

他想他会把眼前的这一刻,记得很久。数十年后,他垂垂老矣,还会把这一幕翻出来,从中汲取无限慰藉。

……

如果元日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他都会这么过,那么此刻他绝对不会躺得这么平。

荣筝说了要教会元日,但元日在一天内没学会。

荣筝就要继续教。

因为元日没有拿到县案首,所以要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府试环节,大约在两个月之后。这两个月,元日除了要紧张地温习功课,还要接受荣筝的每日摧残。

“元日,出来玩啊!”

现在每天敲打他窗子的不是陶眠,而是精力旺盛的荣筝。

关于荣姨为什么突然恢复到年轻时的样貌,这点陶眠和本尊都没有解释,给元日留下无尽困惑。

但他现在,甚至有点怀念以前的荣筝了。

不是说要荣姨重新得病,而是他真的不想卯时就去山上晨跑。

千丈高的山,每次他只能爬到十分之一。荣筝通常在他前面数十个台阶,时而回身招手,催他快些。

至于同样被迫早起的陶眠……他用仙术直接飞到半山腰,然后在那里睡回笼觉,等着荣筝元日爬到这里来。

元日曾以温书抗议,但抗议无效。荣筝说他身子骨太弱,来阵风都要把他吹倒。

“考试考得也是体力。你这么弱不禁风,万一写到一半,晕过去如何是好?”

荣筝还振振有词。

可怕的是,她这番言论,竟然说服了蔡伯。

最后的希望熄灭。

从县试到府试的日子有多长,元日就进行了多久的极限运动。

他现在已经淬炼出钢筋铁骨,就算荣筝叫他从山顶往下蹦极,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跳。

反正有仙人兜底。

元日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稳定”极了。

这么长久的折磨,他的身子骨竟然还没散,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选之子。

等到府试当天,是荣筝和陶眠一起敲打他的窗。

那是个极好天气,太阳刚从宅子的屋檐探出头,阳光就铺满了院落。

墙角有一株晚梅,由于花开得晚,褪去冬的凛冽,多了几分妩媚俏丽。陶眠和荣筝便是先后路过那梅花,衣袂轻拂过花蕊。

陶眠心思细,体察到那梅花的存在,半蹲下来,将花盆稍稍向里面推两下,免得谁路过时不小心弄折了它。

荣筝风风火火的,师父才起身,她就到了元日的窗外。

手刚敲了一下窗扉,那窗子就从中间张开缝,露出少年的脸。

“荣姨,我听到你来了。”

少年人贪长,一天一个样儿。荣筝上回见到元日,还是在三天前。

三天没见,他的眉眼就要比之前更开阔舒展。

陶眠想方设法给小孩补充营养,目前来看工夫没白费。元日从一个孤苦伶仃的小瘦猴子,长成如今丰神俊秀的模样。

但在荣筝眼里,无论过多少年,他都是她一只手牵到山里的瘦小孩子。

她反手敲敲元日的脑壳。

“起来就好。这么重要的日子,迟到了,怕不是要哭鼻子。”

元日咕哝一句“才不会迟到”,转身去洗脸了。

蔡伯跨过门槛,从宅子外面回来。他喜欢晨间出门散步,雷打不动的习惯。

陶眠恰好撞见了进门的他,便主动上前,迎了两步。

老人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卧床十日之久。若不是陶眠从小神医那里讨来些灵丹妙药,他这条老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一病,把元日吓得不轻。出山读书之后的日子,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蔡伯这里,算是他半个亲人了。

蔡伯病倒,昏迷三日,元日寝食难安,每天守在老人的榻前,连读书都没心思。

还是陶眠连吓带劝,才强行把他按在书桌前。

荣筝自己还是一身的病,陶眠不叫她靠近病患,于是照顾蔡伯这件事,就落在了陶眠身上。

陶眠尽心尽力,想办法让老人转危为安,尽快痊愈。

否则元日这小孩要哭死过去。

那十日,蔡伯的意识昏昏沉沉,一天中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他恐怕是在担心自己命不久矣,就拉着陶眠的手,对他讲了许多话。

有对元日的期许,和未来的安排,还有许多不舍和牵挂。

蔡伯这把年纪,却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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