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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不可么?”他反问,声音里不辨喜怒。

这要是放在之前问我,我自是犹豫的。但现在,我没得选。

“吕均他们会留下人手在中途寻找我们。”他继续说下去,“他也有办法向洛阳飞鸽传书,让那边派人马来接应,最多三日,便可遇到。”

说得轻巧。言下之意,这三日里,我们会遭遇什么牛鬼蛇神,根本不知道。

但就算是这样,也比我先前的猜想好了许多。

就在此时,我突然发现,他操纵缰绳的那只手臂上,衣袖似乎破了个口子。

“这是什么?”我随即伸手过去,才碰到,只听到他“哎”地痛呼一声。

我随即警觉,忙凑前定睛细看。

月光下,那显然是个伤口,周围的布料染得黑乎乎的。

我大吃一惊:“你受伤了?”

他淡淡道:“擦伤罢了……”

话没说完,我又碰了碰那伤口。

才触到边上,他“嘶”一声,终于瞪起眼睛。

“找地方停下。”我瞪着他,冷冷道。

——

为了摆脱追兵,他一路只挑着小路走。如今三更半夜,荒郊野岭,不知身处何处。

又往前走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了一处破庙。

我们下了马,走进去。只见这庙塌了半边,菩萨金身早没了。倒是后面的还算有遮有挡,月光从残破的窗棂外斜斜照入,地上也还算干燥。

他将马匹牵到破庙后面的空地上,拴好了。

我四下里看了看,对他说:“你的剑给我。”

他看了看我,解下剑。

我拔出那宝剑,只见上面还留着些血迹,月光下,寒光妖异。

刚要举剑砍向边上的树,他急忙阻止我。

“你做什么?”他问。

“自是弄些柴火照明,看看你的伤口。”

明晦交织的月色里,他仰头望天,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剑不是这么用的,也不必这样找柴火。”他将剑拿回去,收入剑鞘,而后,拉着我,走进了破庙里。

我看着他摸黑四下里翻找,未几,竟翻出了一堆东西。

那是一把干柴,还有火石。

“这地面收拾得干净,说明平日有猎人之类的在此留宿。”他说,“这些人,大抵都会备些干柴和火石。”

我了然。

这些事,我全然不会,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他用起火石来,也十分熟稔。没多久,那一小堆柴火就烧了起来。

我随即让他在边上坐下,而后,在自己的衣袖上擦干净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袖子拉起来。

那情形,比我想象之中的更严重。

伤口很深,似乎是箭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及骨头。

夜谈(上)

我从前遭遇兵乱的时候,死伤看过不少,与穿胸透肚之类的比起来,这伤口不算什么。

但我看着血从里面淌出来,仍然心惊肉跳。

他坚称伤口不深,箭头是自己掉的,不是他拔的。还说这等伤无足挂齿,他带有创药,敷上便是,不必多管。

那创药果然是有,就在他随身带的小药瓶里。

我愈加感到不可思议。

“这等物件,你平日里都会带在身上?”我问。

“它很是轻便,带在身上无妨。”他说。

谁在乎那什么轻便不轻便的问题。

我不理会他的避重就轻,道:“似今日这般刺杀,你遭遇过几回?”

“没几回。”他说。

我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说实话。”

“一年大约也就十几回。”

我:“……”

摊下来一个月不止一回,还说没多少。且就这个数,恐怕还是他往少了说的。

“不过侍卫们向来得力,绝大多数都能挡下。”他补充道。

我说:“从前,你受过别的伤么?”

“受过。”

“哪里?”我问。

“在身上。”他看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道,“你要我脱了衣裳给你看么。”

我脸一热:“不必。”说罢,转开眼睛继续看伤口。

这情形,自是不能照他说的随意处置。

我思忖片刻,道:“你转过身去。”

“为何?”

“让你转你就转。”

他不多言,依言转过去。

我确认他不会回头,随即将自己裙子撩起。天热了,我的上身是单衣,下裳是两层的裙子。这等时候,找不到什么干净布条,也只有将贴里的那一层扯下一块来,挑合适的地方撕开。

大约是听到动静,他知道我在干什么,十分乖巧的没有动。

等我将布条撕好了,道:“你转过来。”

他才依言回头。

袖子早已经挽起在肩上,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和狰狞的伤口。幸好那伤口不在要害上,血流得也不算多。否则折腾了那么久,他现在当是要半死不活了。

“会疼,忍着些。”我说着,将创药敷上,而后,又将布条缠在上面。

他哼也不哼,任由我摆弄。

少顷,只听他问道:“你会这个?”

“这有什么不会。”我说,“从前逃难的时候,见得多了。”

我说着,忽然想起一件极其要紧的事。

“你受伤时,可检视过兵器?”我问。

他说:“那等厮杀之时,哪里有功夫检视兵器。”

我愈加不放心:“若是那兵器上淬了毒怎么办?”

他愣了愣,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若是淬了毒,我应当活不到明日。”他似笑非笑,“天亮之后就知道了。”

我:“……”

他行事果真是喜欢剑走偏锋,在出人意表的时候开玩笑,就像在出人意表的时候要我跟他说正事一样。

我瞪起眼睛,手上稍稍用力。他“嘶”一声,俊美的脸登时变得龇牙咧嘴。

没多久,我包扎好,打上结。

他看了看,皱眉道:“你捆得这般结实,我如何用这手?”

“能不用便不用。”我说,“明日上路之后,我来握缰绳。还有,你这伤口究竟不小,只靠布条这么缠着不顶事。明日须得找个郎中给你重新治一治,最好能缝合。”

他随即道:“不必。”

我假装没听到,说:“从前的那些刺客,你都查过么,是什么来路?”

“什么来路都有。我说过,想要我性命的人多得是。”他淡淡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将那火堆拨亮些,道:“不是要成婚么,我自当要问清楚的。上街买个菜还要多问多看,成婚这等大事当然更是要仔细,做到事事心里有数。”

他看着我,目光似定了定。

“你要与我谈的事,就是这个?”他问,“你想说你愿了?”

说得好像我说不愿有用似的。

到底是天热,就算在深夜,烧火也有些热。

话到此处,倒是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了。

只是我万万没料到,是在这等情形之下,在一个破庙里跟他谈这个。

我暗自深吸口气,看着他:“你从前与我说过,你想要的东西,一样也不会放弃。我想,皇位就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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