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节
神明放过他了？
捷城军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敌军阵营之中，而紫薇夫人就是那尖刀的刀尖，她所到之处，不可抵挡！
麟州军士卒见了她，要么惊恐地退开，要么被她一剑砍下，身首异处。
捷城军士卒跟在她的身后，就像跟在头雁的身后一样，锐不可当、无所匹敌。
钟征已经很努力地维持战阵，然而根本就没有用，他的军队意志早就已经被西王母和众女仙的神通和地狱的刀山火海给打垮了，因此他们的战阵也如同扔进了热锅里的红糖，迅速地消融。
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往大泽之中跑去，有的则往大山之中跑，虽然传说大泽和大山之中都有恐怖的怪物，但总比死后被扔进刀山火海强啊。
此时的钟征浑身发冷，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对方五千人，骑兵只有一两百，却压着他的几万人打，就像狼群冲进了羊群之中一样，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是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连他身边的亲兵也都露出了惧意。
这些可都是他的部曲，世世代代都是他家田地上的奴仆，靠给他种地才能活着，家里老幼都要依靠他，所以他们平时都悍不畏死，哪怕对面射来了一支箭，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面前，替他去死。
但现在他们的双腿却在发抖，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
身边有亲兵在劝：“主君，我们赶紧走吧，对方有神明助阵，我们赢不了的。”
“主君，郭太守已经跑了，带着他的本部兵马跑了！我们独木难支啊。”
“主君，退吧，使君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
但钟征却咬紧了牙关，道：“我不会退。”
亲兵们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主君……刀山火海啊！”
但钟征依旧不愿意退。
紫薇夫人骑马而来，离他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她举起了那把金色的大弓，对准了他的方向。
她的手在弓弦上快速拉过，原本空无一物的弓弦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化为了一支箭矢。
破空之声传来，那支金色的光箭划破了天空，那一瞬间，钟征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仿佛置身于远古的战场，看到上古时期的神明们与怪兽作战的场景。
我要死了吗？
能够被上古大神的一箭射穿胸膛，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我死后，也会被扔进刀山火海吗？
我的后代子嗣们会给我供奉血食吗？我能够享受到吗？
肯定是享受不到的吧？
因为我要在地狱之中，生生世世受苦啊。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滴泪从他的脸颊上流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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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空之声从他耳边划过，离他那么近，近得箭矢所带起的风将他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涌出了一滴血珠。
那支箭矢竟然没有射中他，而是从他身边射过去了。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的惊愕。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一箭没能射中他？
神明的箭也会射偏吗？还是女神已经放过他了？
“主君！主君！”亲兵部曲的喊叫声传来，将他从死亡前的幻觉之中叫醒，他这才回过神来，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感觉刚才真真实实地死了一次。
“我……”他刚刚开口，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那声惨叫本来隔得很远，他不应该听到的，但此时听来，却是那么的清晰。
“主君，您看！”一个亲兵惊恐地大叫道，“是郭府君！”
在这个时代，太守被尊称为府君，而刺史被尊称为使君。
郭太守？
钟征回过头去，看见带着自己本部兵马逃跑的郭太守被那一箭射穿了胸膛，惨叫了一声，滚下马去，他的亲兵连忙将他扶起，但已经没有用了，这一箭射穿了胸膛，在他心脏处留下了一个大洞。
当场死亡。
钟征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之中，甚至连牙齿都冷得发颤。
当紫薇夫人举起大弓，再一次搭弓上箭，对准了他的时候，他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然后用万分艰难的语气道：“我……愿降。”
紫薇夫人很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她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仿佛在为无法射出这一箭，终结他的性命而觉得可惜。
钟征四周的亲兵们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他们不用死了，也不用被扔进刀山火海了。
太好了。
紫薇夫人冷冷地看了钟征一眼，她对这个下令屠杀百姓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但她不杀降。
西王母点化了他
她侧过头，对身边的士卒们说：“在战场上喊：钟征已降，缴械不杀。”
“是。”士卒们开始在战场上纵马驰骋，一边跑一边喊：“钟征已降，缴械不杀。”
刚开始的时候是几个人喊，但慢慢地无数人都开始喊起来，甚至连麟州军也有跟着喊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麟州士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放弃了抵抗。
钟征的大纛落了下来，他颓然地坐在一处高地上，四周围绕着他的亲兵。
亲兵们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神情，只有他的脸上是投降的耻辱和痛苦。
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姿容美丽的少女正缓缓走来。
那少女穿着仙女的七彩裙袍，身上的披帛还随着战场的风在飞舞。
看到她，那些亲兵部曲们都露出了畏惧之色，不敢与之对视，甚至有人跪了下去，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
主君没让他们跪，他们不该跪。
可那不是普通人，那是神仙啊。
柏舟抬头看向钟征，道：“你后悔吗？”
钟征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对不起张使君，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而我……”
柏舟打断了他，再次问道：“你杀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你后悔吗？”
钟征似乎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只要能够赢，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这个时代的很多将领，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那些对草民也广施仁义的行为，只不过是记载在古书上的古老故事而已。
那是圣贤才会做的事情，但圣贤打不了胜仗。
柏舟看出来了，他并不感到后悔。
他反而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柏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将领都要改造了。
“从今天开始，将军便在草庐之中读圣贤书，躬耕于陇亩吧。”她说。
有忠诚的亲兵为自己的主君鸣不平，急切地说：“我家主君精通兵法，百战百胜，就算输了这一次，也不该被发配去种田！仙长怎可如此羞辱主君？”
“羞辱？”柏舟转过头来，面色冰冷，但眼神却十分凌厉，那个亲兵连忙将脸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片土地上十之八九的民众都在耕种，在我眼中，你家主君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亲兵涨红了脸，反驳道：“我家主君是士族！出身高贵！”
钟征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败军之将，不敢奢求更多，能有几亩薄田，让我能够耕种糊口，我已经很满足了。”
但那亲兵却红着眼睛，觉得自家主君受了天大的委屈。